薛蟠见王攸若有所思的模样，以为他于此事理亏，便又说道：“家里既是遭了贼，那门房，值夜的人可都是你王家的小厮奴才，怎么偏偏就只问责了张禄他们？我倒想问问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们都是我母亲支使跟了来的，倘若真的有哪里得罪了你，你回头和我说上一声，该怎么惩治那也是我的事。你今儿要是不把话说明白，休怪我这个做哥哥的不讲情面。”薛蟠厉声威胁道。

......

柴房中，张德辉和吕昌二人互相叫骂着，满嘴污言秽语，令人不忍直视。看守的护卫也远远的躲了出去，甚至都面露讥笑。

“这狗咬狗，一嘴毛，真不害臊！”一小厮在自己鼻子前挥了挥手，一脸嫌弃的说道。

“好了，毕竟是薛家的人，你少说几句，别回头传到咱们大爷耳朵里，小心挨板子！”另一小厮提醒道，话音刚落，只见他恭敬的垂下脑袋，退至一旁，更不忘了提起手中的灯笼，为来人引路。

一脸嫌弃的小厮见状，也知道来人了，忙变换了脸上的神色，提着灯笼堆笑着迎了上去。

“怎么样了？”来人问道。

“魏先生，你听就是了。”小厮指了指不远处的柴房，叫骂声透入耳内，听得魏畑脸色一沉，魏畑当即吩咐道：“叫他们闭嘴！”

“这...是不是不大好？”另一个小厮上前犹疑不定的说道。

“什么不大好，咱们大爷心烦着呢，要是让他们这样吵下去，那还得了。现在都几时了，还有一刻钟便是子正了，还让不让人歇息了？这柴房二道墙外便是一条河，虽说大晚上的没什么人往来，但保不齐就有人听了去，难道还要让他们说出一些没有天理王法的事出来吗？到时候传出去，两位爷的名声体面何在！去，再带上两人一并进去，将他们的嘴给封上，两人要是谁也不服谁，索性就解开绑着他们的绳子，看着他们打！留下半条命就行。”魏畑喝命道。

“是！”两小厮答应着又叫上两个弟兄再度进了柴房。不一会儿，伴随着一通噼里啪啦的掌掴声，两人的叫骂声渐渐歇了下来。

魏畑眼珠子转了一下，在叫骂声止住后，他走向了柴房边上的灶房门口，这里关押着薛蟠的乳父老苍头和薛泰二人。

屋内，薛泰气急败坏的对着老苍头说道：“你这么做有什么好处不成？这下好了，我们的老底都被掀出来了。”

老苍头一言不发，只是自顾自的看着摆放在案几上的蜡烛，可紧紧握着拐杖的双手还是表明他内心的不平静。

“你说话啊！待会大爷回来了，我等如何解释？还有张德辉那狗杂碎果真有那个心思？”薛泰恨恨的敲了一下老苍头跟前的案几，上面的蜡烛因受了震而晃动起来，影影绰绰的将二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老苍头突然开口道。

“你...我看你真是人老糊涂了，这伤敌一千自损百的招居然也使得出来。你说说你要是拿了王家的好处这么做就算了，可什么都没拿，反倒将我等尽数拖下水，这到底是为了什么？”薛泰不解的看着老苍头，他始终觉得这个老家伙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是故他要套话，在他看来，张德辉的罪责最重，基本就是个死人了，其次是吕昌，再其次就是他和老苍头二人，顶多挨一顿板子，甚至有可能是几句训斥就结了。

因为他薛泰姓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算是薛蟠自家人。

“咱们大爷和王家大爷相较而言，你觉得如何？”老苍头也不打算瞒着了，当即问道。

“什么意思？你这老家伙不会是打算离了薛家转头王家吧？呵呵，你也不照着镜子瞅瞅自己长什么样，居然还想着攀附王家。我告诉你，你死了那条心吧，而且依着王家大爷的性子，你认为他能够接纳一个背主求荣的奴才？”薛泰目露讥色，冷笑不已。

老苍头摇了摇头，抬起头看向薛泰，笑道：“看来你还是不懂啊。”

“懂？我们都是做奴才的，生死性命皆在主子手里，咱们家的大爷暂且不论，就拿王家大爷来说，已有了生杀予夺之权，你还能逃得过他的法眼不成？至于你那什么识时务者为俊杰的话少来和我说，我薛泰生死皆系于薛氏一门！”薛泰郑重的说道，满脸凛然之色。

“你猜吕昌口中说的另一个人是谁？”老苍头看了一眼纸糊的窗户，转而问道。

“我哪里知道，难不成那人是你？”薛泰一脸惊诧，复又怀疑起眼前的老头。老苍头一愣，反倒失笑出声：“要是你和四儿易地而处，他比你聪明！”

“人太聪明可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像咱们这样的奴才！”薛泰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随后指着老苍头的鼻子咒骂道：“吕昌和张德辉不都是聪明人吗？可待会还不知是什么结果呢，你这老物指不定哪天也会落得他们那般下场。”

“张德辉有没有那个心思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太太觉得张德辉挡了咱们大爷的道了。”老苍头一字一顿的说道，脸上的皱纹尽数的挤在了一块儿。

“......”薛泰不可置信的看着老苍头，但最终选择了沉默，脸上流露出了一抹兔死狐悲的伤感。

“事情起因就是因为王家！”老苍头的耳朵微微的动了动，继续说道：“王家如何你也看到了，咱们的太太也姓王！”许是意识到接下来薛泰要说什么，老苍头笑着说道：“我和你一样，都是薛家的奴才，至于改换门庭，卖主求荣的事，我老头子可做不出来。”

笑罢，老苍头站起身，抓着手中的拐杖，直直的朝着窗户砸了过去。

只听“噗嗤”一声，纸糊的窗户被拐杖的底部戳了一道狭长的口子，透过口子望去，一道身影绕过窗户，来到门前，推开房门，笑着走了进来。

“王家大爷是翩翩君子，那几个护卫也是忠仆勇卫，这什么时候多了一只老鼠，喜欢偷呢？”老苍头愠怒的看向魏畑，呵斥道。

“凑巧路过！”魏畑拱了拱手，复又说道：“二位，请随我走一趟。”

“大爷回来了？”薛泰惴惴不安的问道，又看了一眼老苍头。

“想来这个时候已经进了大门了。”

“走吧！”老苍头收回了拐杖，用左手锤了锤自己的背部，镇定自若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