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各自的心思我最是清楚不过了,丑话我可先说在前头,要是你们当中有哪一位得罪了那位姑娘,被我知道了,莫要怪我来日不留情面。”王熙凤厉声警告众人,复又说道:“她不比旁人,一来是咱们家的亲戚,和你们本就没太大关系,原先住在潇湘馆的时候,也没见着你们往那处跑,现如今都是争先恐后,莫非能得着什么好处?你们也且回家对着墙上挂着的镜子照照自个儿,先弄个门清儿,再论其它。二来她本就身子弱,喜欢清净,老太太曾多次吩咐我多帮衬着些,往日里我就是派人过去送个东西,那也得必须是平儿,小红这样的亲近之人,至于旁人,我是一概不允的。前儿二十四的时候,舅太太着了人到了咱们府上,后来也是经着老太太,太太的同意才进了园子,送了些要紧东西过去,为的也是进宫朝贺一事,我怎么没听说她们和你们一样?”
“二奶奶教训的是,是我们唐突了林姑娘,实在该打!”一婆子忙低声认错道,“我等是猪油蒙了心,不知天高地厚,若非二奶奶提醒指点,我等哪里晓得这其中利害。这也是我等今日的来意,不外乎想着二奶奶早日当家才好,我们都是站在您这边的。”此话一落,跟着认错的又是一大堆人,她们深谙法不责众的道理。
“好了,你们如今也都各自明白了。今儿得亏是碰着了我心情好,我这才随口说了这么一段,大家伙都是府上做事做老了的,也莫要论什么站在谁这边,谁那边的,我也不过是仗着老太太和太太的信任才当了这么一个差事,不与你们多说了,我还得去老太太屋里一趟,商议好年下的事。”王熙凤回身瞥见平儿自屋里出来,当即和这些婆子媳妇分开,便是往荣庆堂走去。
“小红这丫头越来越放肆了,这次我罚她也是为她好,倘若叫旁人瞧见了,小命保不保得住都难说,指不定旁人还以为我御下不严,还分亲疏远近。”凤姐对平儿悄声说道,“芸儿那混小子也是个不知轻重的,回头等你二爷回了家,我定要你二爷好好教训他一番。若是不及早管着些,还指不定会酿成什么大祸呢?”
“奶奶是不是言重了,这光天白日的,总要顾及一些脸面体统吧!”平儿反宽慰道。
“好了,不说这个了,怪臊人的。”王熙凤摆了摆手,经过穿堂,来到荣庆堂后院,随后进入贾母上房,一问之下,得知王夫人正在里间与老太太商议事情,凤姐环顾一圈,并未瞧见琥珀,玛瑙等人,一时间也寻不到妥当人进屋通报,是以只好先站在门口等了一阵,至于那些门口应值的粗使嬷嬷们,凤姐不敢轻易使唤,主要是因为这些人都是贾母心腹之人,虽说不如赖嬷嬷体面,可不看僧面看佛面,尊敬些总是没错的。
许是觉得身上有些凉,使得凤姐吃不住,忽然打了个喷嚏。
屋内在门口伺候的小丫鬟玻璃听着门外的动静,探出头来这么一瞧,发现是凤姐,急忙将后者给请了进来。
“奶奶什么时候来的?”玻璃悄声的问了一句。
“刚从家里来!”王熙凤笑着回道,复又抬脚向屋内走去,转过屏风,自是见到了坐在榻上,歪着脑袋,微闭双目,面露笑意的贾母,而在其下首位坐着的正是姑母王夫人。
此刻王夫人口中正说着年下里有哪些世交亲戚要送礼回礼一事,并将相应的礼物挑了几样重要的说与了贾母听,从贾母的神色来看,还算颇为满意,后听贾母开口说道:“就按你说的那么做吧,南安王府和北静王府的礼物再多添上些,尤其是给南安太妃的,往年里他们府上给我的也是多备了的。还有就是舅太太家的,今年也多备上一份,若是银子不够使,回头着人和鸳鸯说一声,我自个儿贴些体己银子进去,舅太太家不比别家,这一点我心里清楚。”
“我都记住了。”王夫人点了点头,随后就发现了前来的凤姐,只是那么一个眼色,凤姐便是心中了然,当即笑着对贾母说道:“老祖宗放心好了,用不着您自个儿的体己银子,往年里都是够用的。虽说今年事情都拢在了一块儿,比去年多上了那么两三件,粗略算来,应该也是足够的。”
贾母听着凤姐的声音,当即睁开眼睛,笑道:“你怎么又来了?茂哥儿可好?”
“好着呢。”王熙凤笑回道。
“你这个当娘的也多上些心才是,巧姐儿那丫头你也不要厚此薄彼了。”贾母告诫道。
“孙媳恨不得如那孙大圣一般分出好几个分身来,一人替老太太和太太们管家,一人用来替老太太照顾管教重孙子,重孙女,再一人得伺候好二爷,实在是心累头疼的厉害。”王熙凤捂着心口,指着自己的脑袋,佯作怨怪道。
“心累头疼那也是你自找的,你瞧瞧你身后跟着你寸步不离的平儿,多好的一个丫头,我记着上回的时候......”贾母点了一下王熙凤的额头,意在劝她要懂得取舍,别事事都一个人做了。想到这,贾母突然看向王夫人,问道:“我听说薛家那小子自江南回来了?”
“是!我已命人去叫宝玉回头去薛家瞧瞧。”
“嗯,也好,既是亲戚,又是姨表兄弟,理应如此。”贾母浑不在意的说道,紧接着又问向王熙凤,“你这猴儿是不是又想求我什么事了?”
“哪能啊,孙媳是为了除夕那天老祖宗,太太们进宫朝贺行礼操办之事,想问着有没有要添减的,只是不知太太方才有没有提及,这一时间也是不敢做主,是来想问着老祖宗您的意思,再去请示太太。”王熙凤字正腔圆的说道,生怕有什么遗漏亦或者用词不当。
“咱们这些人倒是不要紧,只是林丫头这是头一次,虽说教了些规矩,可终究时间还是短了些,也不知她准备的如何?”贾母也不由担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