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姑姑相送。还请姑姑留步,沁蕊告辞了。”张沁蕊冲霏云做了个福礼,便带着侍女由小太监引路离开了凤仪宫。霏云目送她走过长街,转身进了宫门,只见张太皇太后正在宫院内散步。
“太皇太后您怎么出来了?一会就要用晚膳了。”霏云上前问道。
对方点点头,依旧沿着花池踱步,霏云见状走上前轻声道:“张家娘子端庄秀丽,又是您的族女,将来机会多得是,不必急于一时。”
张太皇太后皱着眉:“机会可以再找,只是元浠这孩子·····”
“公主许是不知道太皇太后您的用意,您不要责怪她。”
自打知道荣亲王装病之后,张太皇太后心里十分不安,双方一旦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她与皇帝的胜算未必大。本来还想用选后的事吊着敬候,只要他肯安分守己,那平阳将来兴许可以做皇帝的宠妃,毕竟她自己也是很中意平阳这个孩子,但现在看来,一切都超出自己的预料了。
保险起见,只能尽早选出皇后,为皇帝多添一点筹码。虽说张左只是谏议大夫,品阶并不算很高,但他本人十分有才华,朝中几位老臣都对他推崇备至,在文官集团里颇有威望。当然了,更重要的是,他也出自京兆张氏一族。
“张大将军与哀家说起张沁蕊的时候元浠也在,她怎么会不知道哀家的用意?分明是她不赞成这件事,要不也不会带着沁蕊把内宫逛个遍。”
霏云宽慰道:“太皇太后犯不着为这事担心,公主无论怎么想,最后都要由您做主。再说皇帝又孝顺,不会不听您的话。”
“还好张沁蕊沉得住气,被元浠遛了一天也没有什么不快。”
“那是太皇太后您眼光好。刚才奴婢送张家小娘子出去,小娘子大方得体,张大夫真是教导有方。”
张太皇太后听了这话,脸色才稍稍有些缓和:“你回头再去一趟渔阳殿,见着元浠你知道该怎么说。”
“是,奴婢明白。太皇太后放心就是。”
裴月姚坐在琴桌前,手指轻抚琴弦,眼睛望着琴边摆着的花瓶出神。坐在书斋门口的品伶时不时一脸担忧的望向她。
他伏下身时给自己额前带来的那一抹温柔似乎还未退去温度,发间还留着梨花的香气。
这让她记起了最初见到元勋的样子,一身赭色长袍,跨着黑色骏马,手里挥舞球杆。一杆击中马球,身边坐着的贵族少女们都窃窃私语,目光小心隐蔽的追着他的背影。
贵族少女都等着嫁给荣亲王那名满京城的世子,敬候也盼着有绝代容颜的女儿可以走进太极宫。他们两人,本来是要错过的。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眼里总有元勋的影子,也许是上元灯节的花会,也许是她来王府时他悉心准备宫灯,也许是每次送信离开后他一直站在门前相送的身影。自己在别人眼里,从来都是端和秀丽的郡主,可在元勋面前,她几乎未掩饰过自己的野心。
所以有生之年,还是遇见了。
裴月姚心里欢喜,可欢喜过后又犯了愁:父亲这关如何过的了?
元浠拿着筷子,盯着眼前的饭菜半天也不动一下,萃儿只好盛了碗汤放在她跟前:“公主,这是御厨采时令蕈子做的汤,您快尝尝。”
“放这儿吧。”元浠虽然答着话,却还是不动筷子。
倒不是自己不饿,只是脑子里一直想着张沁蕊的事。
皇祖母让张沁蕊来太极宫,是想让皇帝自己见一见的。不过想必皇祖母也清楚,她的这个孙儿心里有的是裴月姚,如果冒然让张家娘子去见皇帝,以元宸的聪慧多半猜得出皇祖母的意思,一旦让他心生厌烦岂不是前功尽弃。所以才让自己带着张沁蕊去‘偶遇’皇帝,这样既不显得刻意又能知道元宸对张沁蕊的印象。
真是一步好棋。
张氏家族已经用两代姻亲换来了权势富贵,可即便如此依旧不满足,非要让自己的族女代代做皇后,代代享荣华!曾经的张皇后的音容,张氏一族怕是早就不记得了。她绝不能让他们在元宸身上再动这样的心思。
但转念间,她又有些后悔了。
元宸根基尚浅,若再没有个稳固的靠山·····
她一边思量,一边站起身。
萃儿瞧元浠绕着桌子走了两圈也不说话,正担心难道这桌子生出了什么蹊跷,元浠又坐了回去:“萃儿,去拿酥蜜。”
“啊?”
“不是说新采的蕈子吗,那当然要配酥蜜吃。你快去。”
“是是是。奴婢这就去。”萃儿笑道。
霏云一大早起来正准备去渔阳殿,刚出凤仪宫的宫门就见元浠打长街一头急急的走过来,她赶忙上前道:“参见公主。公主这么早来是要见太皇太后吗?”
“正是。皇祖母已经起了吗?”
“已经起了,正在园子里呢。公主请。”
既然公主来了,那自己暂时就没有必要跑一趟渔阳殿,于是霏云跟着元浠到了宫院里。
张太皇太后正在园子里赏花,听霏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太皇太后,元浠公主到。”
“元浠,怎么今天这么早来?”
“元浠一时糊涂,请太皇太后恕罪。”
跪的如此干脆利落,张太皇太后也看的一愣,连忙上前:“出了什么事?一大早说的是什么话?”
虽然太皇太后示意自己起来,但元浠桩子一般一动不动:“孙儿鲁莽,未能体恤皇祖母的心思,差点误了皇帝的大事。所以特来请罪,还希望太皇太后原谅。”
原来是这样啊。自己还以为这个孙女依旧是以前的脾性,正想让霏云去给她提点一下,没成想她倒自己想明白了。看来太华这几年,她也算没白待。
张太皇太后心里顿时舒展,马上和颜悦色起来:“先起来。”
霏云马上上前扶起元浠。
“哀家知道你心疼皇帝,可皇帝更是哀家的亲孙子,怎能不替他打算。”张太皇太后柔声道“元宸的心思哀家也略略知道,只是如今的情况····还有谁能比自家人更靠得住。”
‘自家人’当然是指的京兆张氏一族。
“皇祖母说得是,孙儿一定谨记。”
“好。到底是哀家的孙女啊。”张太皇太后笑道“霏云,公主今早在这用膳,你去准备一下。”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