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周帝国富庶辽阔,长安城内吸引无数外邦异域族人前来贸易。城内东市老店林立,有的已经有近百年时间,因此很少有空闲铺位,所以外邦人大多聚集在西市。不过这倒也成就了东西二市各自独特的风格。
元浠走在西市的街上,感觉自己完全是来到了西域黄沙中的城邦:繁闹、喧嚣,还有从地面升腾起来的热情。如果说东市是彬彬有礼的儒生,那西市就是自己眼前舞动迷人的胡姬。她出神的看着路过的摊铺、酒馆、金发碧眼的外藩,肆意想象帝国的强大。这才是四海升平的东周,八荒来凑的长安。
“上官,那些新奇玩意儿的摊铺在哪呢?”
上官朝前边一条街抬了抬下巴:“过了食街就是。”
宫里的吃食自然是不用说的,即便是各州府和外邦进贡的食物也不觉得新鲜,只是自己也从来没见过街市上关于食物的另一番天地。
装在大木箱上的锅子散发一阵阵诱人气味的白色雾气,雾气后是忙的热火朝天的厨子。食客们或坐在一旁的低矮胡椅上,或端着碗直接站在街边,一边吃一边看来往人群。待到吃完了就把碗直接放在木箱上的空出,摊子上的伙计麻利的走过来收了银子,大声笑着送走食客,爽朗自然。
胡饼、蜜酪、红红的散发辛辣味道的汤汁不断刺激人的感官。元浠故作姿态:“师兄,这些东西怕是你也不曾尝过吧?”
说罢,还不等对方回话就直接找了个刚腾出的桌子坐了过去:“我请你尝尝,翠儿,你也过来。”
元浠跟食摊老板一番询问后,几乎把特色食物挨个点了一份。看着元浠的好胃口,上官雉眼神异样:难道中午还没吃饱吗?!
又是一顿饭下来,西市已初上阑珊。已经吃撑的上官雉催道:“时候不早了,你快些买好东西赶紧回去。”
元浠这才打发翠儿付了银子,三人离开食摊时另一拨食客立马坐了过来。
过了食街就是兜卖玩具物件的地方。整整一条长路上的店铺都把摊子摆在街面上。这儿的玩具新鲜奇艺,元浠看得花了眼觉得哪样都好,最后还是上官雉选了几件让她给带回去。
东西虽是挑选好了,元浠又瞧见了一处杂耍班子。要说这胡人很会做生意,特意把玩具和戏班子排在一条街面上,不少人爱看戏耍,这看得久了意犹未尽自然还会多挑几件玩意儿回去乐呵。
元浠看的这个戏班尽是西域胡人组成,他们将锋利无比的剑刃分组插在地上,每一组间隔不断减小高度也逐渐增高。
围观者看着都觉心惊胆颤:表演的人要骑马奔腾跳过这些剑刃,稍有不慎人马皆损,若是一旦不小心摔下马…那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马戏班子的班主看围观者越来越多,便朝身后的棚子里一挥手,随即一位驯马师走了出来。
这驯马师刚一出现众人立即窃窃私语,元浠也着实一惊:来者脸上遍布刀疤划痕,几乎看不清本来面目,一双眼睛从伤疤后直愣愣的看过来似乎不会转动。一头乱发胡乱系在脑后,身上的衣服也穿的五花八门,似乎看见什么就往身上套什么。
就这副尊容即便不去做马戏也够惹人眼球了。
班主见了马师出来上前轻推了他一把。那人被班主一推,眼珠子像突然拨动的算盘珠子看向立在一旁的马,这才知道走过去翻身上马。
“这马师有意思。举止看着僵硬无比,在马背上倒是灵活自如。”上官雉看着正在表演马戏的马师低声说道。
事实正如上官雉所说,这个马师看起来虽然像个木偶人但在马背上却像是活过来一般:锋利密实的刀剑阵在他身下似乎如平地一般,来来去去十分自如。这套绝技也引得围观众人一阵叫好。
班主看时间差不多了,便摆手让那马师回来,等他下了马又立即恢复之前的木偶样子。这时,班主拿着一件大兜布朝人群走来讨赏了。元浠看那些刀剑和马师脸上的疤痕也知道江湖上的人只能凭着这点本事讨生活,于是朝翠儿点了头示意她掏赏钱,翠儿连忙翻出几个碎银朝班主兜布中放过去。
班主见人出手如此大方高兴的不得了,操着浓重西域口音的汉话大声说道:“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也许是班主不断作揖的样子太过夸张,站在不远处的驯马师眼珠子又挪了过来看向班主,紧接着跳过班主的背影死死的盯向元浠。
那空洞的眼睛里好像枯寂的岩石突然碎裂一股眼泪喷了出来,紧接着人偶一般的驯马师突然尖叫着、发了疯一样扑向元浠和上官雉。
元浠一愣来不及反应,眼看那驯马师要扑了过来,上官雉急忙挡在元浠前面。那驯马师见了上官雉,便伸出秃鹫一样的手紧紧攥住他袍子的一角,一边攥一边哇哇的大声哭叫着。
班主见状急忙唤过来几个人把驯马师拖回棚子里,又转过身对着上官雉和元浠不住的道歉:“二位公子对不住,对不住。这位马师他平时不这样的。二位多包涵啊。”说罢,把手伸进兜布里把元浠刚赏的银子拿了出来,要还给元浠。
元浠缓了口气,推回班主的手:“事出意外,你收着吧。”
班主还不肯,上官雉便说道:“戏班在江湖行走不易,马师经年演这样的戏也是在刀尖上拿命搏的,班主就不要推辞了。”
班主听他二人这样说,也就不再推辞,只是朝二人深深行了一礼:“多谢公子体恤!小的不胜感激!班里的这位驯马师也实在苦命····”
话还未说完,戏班里的人走过来低声跟班主说了几句,班主听后又朝元浠与上官雉行了一礼:“戏班里还有事,不打搅二位贵人了。请贵人改日一定再来我们戏班看戏。”
看着班主回了棚子里,上官说道:“该回去了。”
元浠点点头,三人随即转身离开。
只是没注意到那棚子里一双紧紧追随他们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