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尖锐的嘶吼声在卫生间内久久回荡，那音调高昂刺耳，甚至让张彦的脑袋有些胀痛。

为了尽快结束战斗，少年也只能选择无视掉手臂的伤口，拽住女人脖子上的项链，试图将其一把扯断。

他能感受到，沉甸甸的钥匙就挂在项链底部，只要拿到就可以打开铁门，活着离开家中。

这把钥匙，就是通往自由世界的唯一门票。

怪物已经猜到了张彦的目标，纠缠片刻后，这怪胎竟突然张开大嘴，变异的舌头也随之迅速伸出，如蟒蛇般勒住了张彦的脑门，力气越来越大，颇有几分要将他颅骨捏碎的势头。

“猫神！”

“坚持住！我来了！”

见到唯一的信徒被这样欺负，猫神似乎也不准备继续忍受。

虽然说话时有气无力，还带有几分家养动物的怯懦，但自称不擅长战斗的野猫却还是朝怪物脸上蹦了过去，奋力用爪子和嘴巴进攻，以此为少年博取可贵的时间。

“啊！啊啊！！！”

缠绕于张彦手上的触须松懈了些许，他连忙趁机握住短刃，手起刀落，一口气在怪物的脖子上连扎了十几下。

“好快……”

猫神缠在女人头顶，看着在张彦手中飞速闪烁的三寸寒芒，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和之前那些死掉的轮回者不同，这小子似乎曾接受过某种训练，至少从出手架势来看，这也绝对不是他第一次使用冷兵器了。

更何况，这种在极度愤怒情况下，才会表现出来的癫狂和冷血。

竟然真的和那家伙，有几分莫名的相似……

张彦也不清楚在怪物身上刺了多少下，直至听见猫神焦急的呼唤时，他才终于发觉，那把沾着黑血的钥匙，此时就握在自己掌心。

“别磨蹭了！快走！”

走廊外侧，跌跌撞撞的步伐正不断靠近。

男人突破了后院障碍，以尽可能快的速度朝卫生间方向赶来。而尖锐斧刃划破墙面的响动，则更是证明了一切。

“快上来小子！你发什么愣呢？！”

看着蹲在小窗外侧的猫神，直到这时，张彦的理智才开始迅速回归。

他不清楚刚才那段时间的放空究竟该如何解释，就好像有人突然占据了躯壳，操纵手臂将怪物刺成这副倒在地上抽搐的状态。

少年连忙三并作二爬上小窗，本想探身从窗户钻出去，脚踝位置却感受到了一股冰凉的触感。

转过头，黑暗中，女人那尖锐黏滑的手指，竟如同藤蔓般死死缠缚于自己腿上。

都这样了，它难道……还没有死？

说是手指，可实际上，怪物的身体也已经变得不成人形，手脚关节近乎软化，如沾了水的拖布般无力地堆积在地上。

而缠在张彦腿面的那几根手指表面，居然也生出了类似吸盘的细密组织。非但无法甩脱，倒反而伴随挣扎迅速收紧，愈发难缠。

那股力量，还有刺入骨髓的钻心痛楚，已近乎到了将小腿骨生生掰断的地步。

“张彦，快回来。今天是你生日，没妈妈允许……谁都不准离开。”

“事到如今，我感觉您还是别再挽留了吧？把手放开！”

与“父亲”相比，“母亲”的语言中枢似乎并未因突变而破坏。

无论语速还是声调，这怪物都依然维持着最佳状态，一面苦口婆心劝说着，一面加大力气，企图把到手的猎物留在巢穴之中。

可越是这样。

对张彦而言，就越是恐怖。

集中于脚踝的外力越来越大，原本还可以维持身体平衡，将胳膊死死抱在窗台边缘。

可现在，随着“母亲”不断发力，他已经明显有些不支，正被这股力量拖拽着，不断朝黑暗深渊中倒退。

“喂，你快跑吧，猫神，我可能……”

“别放屁！臭小子，记住了，你可欠姐姐我一条命！”

在奶凶着撂下这句话后，四脚神明便“喵”地一声尖叫，伸直前爪朝“母亲”狠狠扑了过去。

唰——

爪子划破皮肉时发出的刺响，虽然声音不大，但张彦却听得一清二楚。

也许是疼痛作祟，怪物瞬间放开了他的脚踝，这碰巧为少年的逃脱争取了有利时机。

猛地挤出小窗，咬紧牙关，从三米出头的窗台上一跃而出！

与从卧室跳出时不同，这次有了猫神加持，张彦竟真的轻盈落地，没受到任何反作用力冲击的伤害。

抬起脑袋，看着头顶那狭窄的小窗，他甚至无法想象，自己刚才到底是怎么从这边钻出去的。

“坏孩子！妈妈多疼你，你怎么能这样？快回来吧，水果蛋糕……没吃完呢。”

小窗那头，传来了“母亲”温柔的声音，在黑夜笼罩下，字句里无时不透着一种令人抓狂的耐性。

但张彦已经明白，那股耐性，并非源于母亲的溺爱。而是来自猎手对待猎物时，妄想着大快朵颐的贪婪欲念。

雨，似乎又大了。

卫生间内半晌没传来声音，张彦则蹲在两幢房屋形成的小巷内，安静等待着猫神从小窗跳出。

他站起身，静静盯着。

突然！

钻出来了，是一颗女人腐烂变形，膨大不堪的头颅。

张彦下意识将后背贴于墙面，拿起略微变形弯折的餐刀，死死盯着“母亲”那张不成人形的笑脸。

“张彦，回来吧，妈妈不生气。这样，我现在把门打开，你直接进屋就可以，今天的事一笔勾销。爸爸……也在客厅等你呢。”

张彦努力保持镇定，他亮出掌中的金属钥匙，强忍着手臂和脚踝的疼痛，咧开嘴冷笑了一阵。

“以为我傻吗？嗯？还是说你想要被多扎几次？看看这个，我已经赢了，蠢货。”

听孩子如此嘲弄自己，“母亲”倒显得更开心了。

“张彦，你难道忘了和妈妈的约定吗？星空马戏团的特别节目……小丑诺亚今晚也会参演。你最喜欢小丑诺亚的，不是吗？”

“和那个小丑一块去死吧，丑八怪！”

也许是被张彦的话彻底激怒，“母亲”竟毫无征兆地变脸，声嘶力竭大吼了起来。

“你离不开浩劫镇的！人类！肉王在到处找你！你是轮回者，流着肮脏的血脉！你必须牺牲！女神终将复苏！等着吧，你还会回来的。对，你会回来找我。我和爸爸，会一直在家等着。”

张彦正准备还嘴，从小窗内却丢出一堆泛着腥气的肉块，正好砸在对面墙上，留下了大滩暗红色血污。

是……猫神？

他神情有些恍惚，缓步朝那堆碎肉靠了过去。

此时野猫已经被撕扯得支离破碎，只剩下半个身子，如烂泥般瘫软在墙角的位置。

“猫神？喂，说话……”

黑暗中无法观测全貌，可从刚才月光闪出缝隙的瞬间，张彦就已然看清了一切。

少年蹲在地上，捧起那堆骨肉皮交汇缠绕的残骸，眼神中似乎也逐渐失去了希望。

因为他能感觉到，随着神明死去，自己身上的力量也在一点点流失，越来越弱。

“噫，真是个变态，居然对我的尸体这么感兴趣。喂，你不会真的暗恋我吧？”

铁门外的街道上，传来一阵熟悉的女声。

张彦转过身，滂沱大雨中，漆黑的小巷尽头。

另一只戴有项圈，仪态端庄的白猫，此时正趴在街口月光和细雨交汇的区域，不耐烦地等着自己。

“猫神……你，你不是死了吗？”

“死？好怀念，几千年以前，我就没听过这个词了。我是永生不死的，小蠢蛋。”

“那，那这只猫……”

“一具躯壳而已，我还有好多呢。发什么愣，赶快开门出来，你忍心让人家就这么在雨中等着吗？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