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大火的原因,四周异常的寂静,没有鸟叫,没有虫鸣。但在这万籁寂静中,看到的风景,却是更加祥和。
今天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青灰色的天空下,几盏昏灯在苗寨里摇晃着,窗柩的影子依稀可见。
这就是苗寨,生她养她的苗寨,柳湘君沉浸在这夜色中,恍然觉得这些天,因为外人的入侵,苗寨变得多事,变得厌倦。
其实一开始她并不觉得厌倦,甚至觉得好玩。
但当每天都会死去一片人,不是一个两个,是数十人,数百人的死去。
山里都是他们痛苦地惨叫和奄奄一息地呻吟,这不是她想要的,她想这也不是姐姐想要的。
可是他们明知道会死很多人,为什么还要不厌其烦,不畏生死的来要冰蚕蛊呢?
姐姐又为什么不将冰蚕蛊交出去呢?
“他呢?”
柳湘君道:“走了。”
圣女解开她的穴道,已然知道赵一痕食言了。
贝齿紧咬,这场恶斗,最终以她失败而告终。
她输得太彻底,不仅输了寒潭里刚成型的冰蚕蛊,就连百年前中原群雄都未曾得到的老冰蚕蛊也被人骗走了。
中原人,都是如此的老奸巨猾!
她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子又怎么斗得过他们呢?
柳湘君揉了揉发麻地身体,看着神色低沉地姐姐,她也明白了现在的苗寨就像没有了灵魂的村庄,已经没有它真正存在的意义了。
“赵一痕说,或许我们可以将这消息放出去,让那些人狗咬狗!我们坐收渔翁之利。”
柳湘君也不知道他的话是好是坏,试探性地向姐姐说道。
这个方法不失为好办法。
圣女嘴角露出了一丝残忍的笑容。
狗咬狗,他一个人吃独食?绝不能让他好过!
“明日,我们一起去鄯阐府散播消息,不仅要将新老冰蚕蛊都被抢走的消息放出去,还要把赵一痕的画像贴满城!”
柳湘君怔怔地看着姐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明白族中重宝都失去了,姐姐很自责,自己也很气愤,但那种气愤却远不及姐姐怨恨。
文溪没有走,依然躺在床上,她被柳湘君差点打成残废,被赵一痕救下,现在却不能下床。
圣女有些意外道:“赵一痕为什么没有带走你?”
文溪也是一愣,不应该啊,他不像是这种人,绝不会丢下自己一个人走。
圣女又道:“你们中原的手段当真是高的很,数百人找寒潭,让赵一痕一个人去地宫,兵分两路,让人防不胜防,如今他们拿到冰蚕蛊,全都走了,只留下你,难道他们就不怕我杀了你?”
文溪更是心中一震,没想到师叔他们真的成了,更没想到赵一痕也是去找冰蚕蛊的,还骗自己。最让她想不到的事,他们走了,没有管自己的死活。
“你以为他们还会来救你吗?”
文溪低下了头,一开始以为他们不过是回去休整一下再来想办法救自己,但被她这么一问,心中突然慌乱起来。
真如她所问,还会来救自己吗?不说他们知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死,就算他们知道,也会为了自己而交还冰蚕蛊吗?
不,她突然想到了。
“我这是为了武林的太平,就算死也值了!”
圣女被她这句话突然逗笑了。
“武林太平?呵呵……这才仅仅是个开始!”
文溪一愣,道:“为什么这么说?”
圣女看着这胸大无脑的女子,冷哼一声,对这个问题,不屑回答。
“赵一痕救了你,为什么又一个人走了?”
文溪想到那个孤傲中带着暖意的男子,心中一阵恍惚,苦笑道:“我们不过萍水相逢,救了我两次,我已经知足了!”
圣女得到了这个结果,眉头一皱,对这个消息并不是很满意,甚至可能会打乱她的计划。
她有些不安起来,对几大长老问道:“赵一痕几人是谁带回来的?”
大长老一听这事恐怕又会扯到当年两寨的恩怨,甚至还会祸及乔芸一家,他有些紧张,索性装作不知道。
乔忠信也知道是乔虎带回来的,此时也和大长老一样,闭口不答。
但纸是包不住火的,旁边另一个长老道:“是南田寨乔虎。”
他还想说什么,却被大长老和乔忠信瞪眼逼了回去。
圣女斜视着这几位长老,心中已经有了明悟,这就是前几任族长中所提到的“人不涉利万事可解,涉利百事无成!”
一直以为外面的人重利,故而一直不计生死地来抢冰蚕蛊,真没想到,在这小小的苗寨中,都会有这种事发生。
她心中冷笑,却更是心寒,如刀般目光刮在每个长老的脸上。
“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长老和乔忠信明白,圣女之所以没有传乔虎,是让他们自己说,也是给自己一次机会。
两人对视一眼,最终又同时叹了一口气道:“他也只是为了帮乔芸和韩穷,所以才中了那汉人的奸计,还请圣女勿怪啊!”
圣女也没心情管这么多事,看了他们回答,才松了一口气,真怕苗寨里面也会腐朽不堪。
而她得到的答案也是大概明白了,无论那位白商人是善是恶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赵一痕和几大门派并不干系,或者说干系不大。
如此说来,赵一痕真的是那人请来的。
她捏紧了小手,用并不锋利的指甲深深地掐入了肉里,娇嫩的上瞬间鲜血淋漓。
这只是肉体的疼痛,心中的疼痛却是比肉体更加让人痛不欲生。
孟子路!当年饶你一命,你为什么还要回来!为什么?
她不解,迷惘,悲愤,甚至想将她抓过来碎尸万段!
你不仁休怪我不义。
想罢,拂袖而去。
柳湘君看着她血流不止地双手便知道,她又在想他了,也在想她。
她轻叹道:“她呢?”
“用冥虫蛊!”
冥虫蛊,既可以控制心神又可以吃人脑子的虫蛊,是由蚊子的幼虫炼制而成,每控制一次心神,就吃一点脑浆,吃到它可以变成蚊子时,就会破开天灵盖,露出空气,让它有空气存活并产卵,直到将脑浆吃空为止。
这种蛊虽然很实用,但却极难炼制成功,整个苗寨不足三对,而且它控制的人有限,只有一个人,相对于冰蚕蛊就微不足道了。
但他也极其珍贵。
几大长老有些不解,为什么要对这个没用的小姑娘用这么珍贵的蛊。
这时乔忠信又突然问道:“他不是重了我的毒?”
圣女顿了顿足,但没有回答,又走了。
他还怕毒吗?连自己的蛊,冰蚕蛊的寒毒都不怕,他那点毒有用吗?
她突然明白了,原来这一切都是赵一痕安排好的,难怪他当初不吃三尸蛊,只因他解不了蛊,只能解毒!
呵,是自己大意了,也是自己自大了。
她苦笑着,却又无可奈何。
错了就是错了,输了便是输了,没人会为你的理由买账,也不会因为你的理由让你重新再来。
这便是族长的痛苦,每一步都是干系苗寨的存亡,每一步都没有回头的余地!
柳湘君知道姐姐很失望,也很绝望,而身为她妹妹却没有任何办法。
她要为姐姐分担痛苦,所以对文溪问道:“你还知道赵一痕其他事吗?”
文溪摇了摇头,但突然想到了什么,低下眉头,不敢看向她。
这种动作最明显,也最能让人怀疑。
柳湘君冷笑道:“想不想尝试被万蛇啃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文溪听得全身发毛,但她绝不会说出来,因为从小到大师父的教导都是誓死不可背叛,哪怕是萍水相逢的人,这不仅仅是门规,更是做人的基本道德!
柳湘君露出了阴险的笑意:“不告诉我,也没关系,我会用冥虫蛊控制你,让你去找他,然后借你之手,杀了他!”
文溪心中一颤,这一招不可谓不毒,不仅出卖了赵一痕,还会让江湖门派嘲笑,以为自己门派也是歪门邪道。
“他们去了金齿族!”
为了不为门派抹黑,为了不让赵一痕恨她,她不得不屈服。
柳湘君满意地笑了,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她的肩,便离开了。
冥虫蛊确实可以控制人心神去杀人,但若是意志力够强大,会出现偏差,一击不中,反而会坏事,尤其是赵一痕有冰蚕蛊,冥虫蛊不但不会近身,反而会逃得远远的。
这种伎俩还是跟赵一痕学的,她虽然不屑用这种法子,但用起来却是很省力。
柳湘君一走,几大长老面面相觑,一夜之间丢了两个族中至宝,圣女和他们又受了重伤,以后若有人犯,他们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去抵御。
迁族之事,势在必行!
……
赵一痕点了柳湘君的穴道之后,一路下山。
他在地宫里一直在运功疗伤,内力已经恢复了,轻功施展到极致,他不知道杨婉儿会到哪儿,但以他的速度来看,一天一夜足够了。
但他并不打算去找他们。
他要去另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