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爱过这样一个人?
你们只见了一面,他向你浅浅微笑,你点头致意;
从此之后,你的心,你的眼,只能容得下他。
众皇子中,他并不是最得宠的。
当今圣上用他,重他,却也疑他,怕他;
年纪轻轻就手握兵权的皇子,谁能不疑,不怕?即使他们血脉相连。
最开始的时候,赵长安的父亲,只是一个小小的言官,在朝中,人微言轻,却也兢兢业业,尽忠职守。
事情的起因,是冷沧澜征战凯旋,满朝上下,却无一人祝贺,反而皆弹劾他刚愎自用,不听圣令。
赵长安虽然身处深闺,可也知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道理。
但她只是一名弱女子,只能每日听着父亲回来长吁短叹,说着朝堂之上,众大臣是如何对冷沧澜的功绩视而不见,是如何对他咄咄逼人,是如何将一名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逼上绝路。
那些日子,赵长安担心极了,也怕极了。
偷偷地改了装束,溜出家门,守在他每日下朝的路上,远远地,看他一眼,看他是不是平安,看他是不是难过,只要看上一眼,她的心,就安稳了几分。
后来,冷沧澜兵权还在,却被封了景王,留在了盛京。
这一留,就是三年。
赵长安不知道父亲是如何成为冷沧澜一派的,也不知道二人之间做过什么交易,只记得那天,庭院内的梨花开得正好,耀眼的白,像是落了满树的雪。
冷沧澜站在树下,长眉舒展,神情礼貌而疏离。
他说:“我娶你可好?”
年少的人儿啊,哪里遇到过这样真真切切的表白,赵长安羞红了脸,转身想逃,不料脚下一滑,摔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跌宕起伏、死生契阔的爱情,有的不过是个平常的午后,俗套的故事,一颗心,就被完完整整地交了出去,放在烈日下,放在暴雨中,都不曾退缩半分。
故事的最后,赵长安画上脂粉,坐在半开的轩窗前,听着房门外的莺声燕语,仍在心底留一丝期盼。盼着那个人,会来救自己,哪怕只是来看自己一眼,那颗心,就有了继续跳动的勇气。
“呦,还盼着呢?都落入贱籍了,装出一副清高的样子给谁看?”
“瞧你说的,人家和咱们可不一样,那可是饱读诗书的大家闺秀,最受现在这些老爷公子们的追捧了。”
“有什么用?脱了衣服谁还不是一样的身子。”
周遭议论的话,刻薄又难听,赵长安只当听不到。
他会来的。
他会来给自己一个解释的。
父亲的罪名,赵氏一族的惨状,以及......那个承诺,只要他说,她就会信。
可她等啊等,等来了颜之雪,等来了生不如死的凌辱,等来了死亡,都没有,等到他。
一颗心,如何不痛呢?
回忆带着排山倒海的痛楚席卷而来,明溯不可避免地受到波及,奇怪的是,他这次倒没有训斥赵长安不分场合心绞痛的毛病。
“这是......喝醉了?酒量也忒差了些。”
明溯看着靠在自己肩头的冷沧澜,脖颈间,是他浅浅的呼吸声,仿佛有只虫子,伴随着他的呼吸节奏,有一下没一下地撩拨着那一小块肌肤。
用手推了推,毫无反应。
反倒是他身上清淡疏离的草木香味混着酒香,毫无阻挡地冲进了明溯的鼻腔,像是盛开在洛水之畔的鸢尾花,散发着虚无缥缈的仙气和婉转迂回的孤独感。
竟让他一时间,不忍推开他。
“难不成是这酒的问题?”
明溯扶着冷沧澜,强忍着心脏的疼痛,看向旁边那坛猴儿酿。
凑近闻了闻,又观察了下酒液的颜色,脸色顿时变得精彩纷呈。
这坛酒,好像是阿玖给他准备的。
酒没有问题,阿玖也没有问题,问题是,这坛酒里面,加了千年酒精。
一种酒之精华。
以凡人之躯,只消一闻,就能醉个三天三夜,更何况,自己还给冷沧澜灌了一杯。
这可怎么整?
明溯看向冷沧澜。
“我好困,你陪我去睡觉。”
后者突然抬起头,认真地看着明溯,一字一顿地说道。
“......”
这家伙是喝傻了吗?
“殿下?”
荀九匆匆赶来。
看着厨房内外的欢腾景象,一脸震惊。
“你做了什么?!”
荀九看着人群中唯一清醒的明溯,想冲过来解救自家殿下,不料刚走了两步,眼神就开始迷离,脚下也开始打滑,坚持不过片刻,便两眼一翻,醉倒过去。
明溯扶额叹息。
......
“这是......?”
被急召回来的阿瞳看着厨房里的一切,一张小脸皱成包子模样。
“要不我把他们都杀了吧,动作快些,不会被人察觉。”
她说。
“不行。”
明溯摁着跳动的太阳穴,指着旁边那坛子已经被自己重新封上的猴儿酿,说:“我带冷沧澜去休息,你回酒肆把那坛正常的酒换回来。”
“这是杜大人给你的酒?”
阿瞳上前端详了一番,疑惑道:“奇怪了,我早上的时候没有拿错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种事等回去再说,在下一个人醉倒之前,你赶紧让这坛酒消失!”
“那你呢?”
阿瞳将那坛惹事的猴儿酿抱在怀里,看着喝醉的冷沧澜正毫不客气地揉着自家老板的脸,语气依旧淡定:“在我回来之前,你能保证自己不被揍吗?这看起来很像案发现场。”
“......我尽量。”
明溯抓住冷沧澜的手放下去,一脸生无可恋。
......
“我要回去睡觉!睡觉!”
冷沧澜捏着明溯的耳朵,附在上面,大声吼道。
“好好好,知道了,带你去睡觉!”
明溯揉着耳朵把他从自己肩上扯开。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被推开的冷沧澜顿时一脸委屈。
一双好看的墨眸眨了眨,很快便盈满了莹润的泪光,蝶翼般的长睫毛轻轻颤动,氤氲了酒气的细腻肌肤透着微微粉色,仿佛是只成了仙的男狐,即使姿态清雅万千,却总能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撩人的媚。
“这一个大男人,怎么还能说哭就哭呢?”
明溯长叹一声,将他脑袋重新按到自己肩膀上,认命地哄道:“乖,我没有不要你,我要还不成吗?!咱先回房间好不好?”
“好。”
冷沧澜顺势在他肩上蹭了蹭,整个人都开心了起来。
此时,正在前厅准备冬日宴的颜之雪已经听到消息,正带着彩釉等一干奴仆,往这边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