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记得一切的事情,每一个细节。他在写回忆录的同时,开始真正地研究古埃及的文化。他将自己关在这个房间里,从不出门。看书,学习古埃及的文字,让自己的子孙辈出门去高价求购古埃及的各种资料文书。到了一战前,他逐渐明白了那副棺材让人永生的原理。”
“他有和你说吗?”林胤赶紧问道。
“不知道算不算,这也是我正想和你们说的事情。他在研究了海量的资料以后,大概是在一战结束以后,开始安排自己的死亡。我出生在四十年代,而他似乎非常喜欢我这个曾曾孙子,从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告诉我一些关于他的故事。我一开始以为他是我的爷爷,只是看起来比六七十岁的的略加苍老而已。但后来才知道,爷爷在一战时就战死了,而他的身份,家里的人都知道,但都不想和我多说。我当时糊里糊涂,也就喜欢找他去讲故事给我听。他一开始喜欢说一些他当兵时的军旅故事,等到我大了一点,他就讲述他在埃及所看到的一切。有一天,我们谈到木乃伊的时候,我十分不屑,觉得古埃及人愚昧至极,消耗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做了那么多样子活,但那些没有腐烂的法老君王们,一个都没有复活或是永生。在这个时候,他严肃地反驳了我,开始说起那个他和波拿巴先生进入金字塔过夜的故事。我听了以后虽然觉得很新奇,但还是提出质疑,毕竟拿破仑是我们法国家喻户晓的伟人,即使是像我这样的小屁孩,也知道这是百年前的人物。皮埃尔沉默了一下,说,等你再长大一些,我就告诉你关于这一切的事实。”
“你听了那么多故事,这就是你踏入文物研究领域的引子吗?”
林胤知道关键的地方要来了。
“二战结束以后,欧洲开始重建。皮埃尔发现自己已经完全无法跟上时代了。这样一个被摧毁,又不断重建的世界,对他来说是如此陌生,他开始越发的厌世,对于家人也完全没有好脸色,但也并不是发脾气,只是冷漠地对待任何一个人,除了我。”
“他可是经历了法国大革命的人,这点变化,他也接受不了?”早纪对这个活了近一百多年的男人的心境十分感兴趣。
“法国大革命带来的政治体制的革命,随后的革命,拿破仑称帝,共和国的建立,贵族的复辟,本质上并没有搅动世界的格局。拿破仑的一波扩张确实大大增加了法国的影响力,但也仅仅是周遭的一圈国家。而二战的结束,马歇尔计划的实行,事实上标志着世界局势的重大变化,重心的偏移,新的、值得畏惧的势力的崛起。二战后美国的强大与影响力,整个欧洲绑在一块都比不上,而远东苏联与新中国的势力,又是他从未能够想象的。他在这样一个小城里宅居了几十年,当他再一次抬头观察这个世界时,世界已经不是那个世界了。他是个为法国而骄傲的人,经过一战和二战的洗礼,法国也不能再为他提供满溢的自豪感了。”
恩佐的脸上看不出来百年前法兰西人发自内心的自豪,影响世界的法国大革命被他说得如此平淡。
“这也是我从来都不敢想象永生的原因一切都在发展,一切都在变化,松懈任何一个时刻都会跟不上时代。而即使活了几十万年,等到那个时候,进化的人类看我也是像我们看猴子猩猩一样吧。”林胤感慨道。
“不仅是这样,科技的发展,让苍老的他更加痛苦。他之前拒绝使用电报和电话,认为那是恶魔的产物。再后来,他看到了飞机,简单的螺旋桨飞机,都让他惊恐不已。当美国制造出世界第一台计算机时,他彻底绝望了。那是比古埃及的文字与文化更加陌生、更加无法理解的东西。在我十五岁生日的时候,他将我带到了这间老宅的这个房间里。走进这个熟悉的书房,他打开了我身旁的这扇门。原本这是一扇暗门,但我嫌麻烦把它改成正常的门了。他告诉我,这里面的一切都是我的,而他,将在十年以后死去。”
“看来现在已经不在世了。”柯琛说道。
“是的。他在那间书房里,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告诉了我他身上一切的真相,以及这几十年来他所研究出的一些结果。我早就怀疑他是不是特别久,但但知道有一百六十年的时候,还是大吃一惊。不过我这人非常随和,也不是顽固固执的人,也没花多久,就接受了这一事实。紧接着,我赶紧询问他,他到底是如何实现的。他立即拒绝了我,并和我强调绝不要将祭祀的方法流传出去,他也不会告诉任何人。紧接着,他又感叹了一句,他不说也没用。如果真有也和他一样对永生有着疯狂执念的人,终究也能从浩瀚的资料中,寻找出来的。但那天,他最主要的目的,是让我帮他安排他的死亡。”
“死亡?请具体说!”柯琛立即说道。
“好的,我会遵守承诺。他首先告诉了我,关于永生的真相。其实非常非常简单,就是献祭自己的灵魂给诸神,什么奥西里斯啦,伊西丝啦,奈芙蒂斯啦,作为契约的主体,但这只是最基础的,之后每延长一次生命,他都需要三个人的命来作为祭品。听到这里,你们应该明白是什么意思了吧?”
恩佐仰起头,看着四人。
“这是恶魔的契约”早纪迟疑了一阵,说了出来。
“没错。但是我的曾祖并不知道这一点。他一直到死,都十分尊重古埃及的神明们,不敢忤逆这些不存在的神明一丝一毫。他告诉我,延长了寿命以后,一个人的灵魂会逐渐地被剥夺。一个人不会立即发现这一点,但时间久了,他就会发现,一切的感情都在减淡,但由于身体机能的良好,所有的记忆又清清楚楚地记在脑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