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自五娘静娴进了小佛堂，整个书学斋的风气都好了起来，静晗每日同姐妹们一道学习，日子倒也一天天安稳的渡过。

一直到姊妹们退去夏衫，换上秋季的新衣，永嘉郡主一行人才终于到了闵阳。

闵阳是水乡，大夫人王氏一早就命人早早的去渡口守着了，而后将府里的事物打点的井井有条。

先是派身边的嬷嬷跟一众兄弟姐妹们叮嘱了番，而后问起郡主要入住的执素院打理好了没，仆人说都安排好了，王氏又关心起晚宴的菜式，问着有没有郡主不吃的。

林府的几个姑娘被早早的放了学，因着二娘静絮要去协同母亲操持家务，便没与她们一到走。

静慧倒是说“三妹妹、四妹妹，不如去我那赏菊吧，待会贵人来了，大伯母必定会通知我们去磕头的，咱们在一处，也好一起去，正巧我外祖那边送来了几盆金丝菊，母亲给了两盆”虽说静晗在孝期不便出门，但是让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回禧守院静慧也于心不忍，带着她一道，也让她感受下热闹的气氛。

静晗同静姝自然答应，便名丫头去同大伯母说声，待会到揽景院喊人就不会耽搁时间。

过了晌午用过饭后，王氏估摸着时间快到了，便令丫鬟小厮，将一众郎君姑娘聚集起来，同大老爷二老爷一同去渡口接人。

静晗因着在孝期不与她们同去，她们出门后就回老太太那了。

禧守院

老太太瞧见静晗回来，要她坐过来。

“四丫头啊，虽说姐妹们都去了你现下不好出府，不过你可别心里别扭了，你大伯母她们也是怕你冲撞了贵人”老太太宽慰静晗道。

静晗只笑笑娇憨道“祖母，我才没有心里别扭呢，大姐姐是个体贴入微的，她生怕我一个人待着难受，刚刚还拉着我和三姐姐一起去赏菊呢”

老太太这才笑了起来“一娘的确是个极好的，顾家，就是你二伯母的娘家，送来了一些金丝菊，你二伯母往我这也送了几盆，我这个老家伙可看不懂这些个风雅，回头让莲生全给你那搬去”

静晗哪能要老太太的东西，连忙推辞“祖母，您莫不是忘了，我俩住的一处，我要是想看这金丝菊，直接来您这就是了，哪还需要莲生姐姐从这个屋里搬到那个屋里”

老太太老神在在“哎呀，怎的一下子糊涂的，你多来我这赏菊，还能顺带看看我这个老东西呢”

祖孙两人笑作一团。

两人说话间，外面就有丫鬟通报，说是接到贵人了，正往府里来，请老太太挪步去大门处接见。

老太太拍了拍静晗的手“你同祖母一同去接见郡主”

静晗心下一跳“可是，可是孙女尚在孝期，怕是会冲撞贵人”

老太太低声道“凭着你父亲的功勋，郡主该是很愿意见你的”

静晗这才同老太太一同去接见郡主。

静晗原想着这郡主必定雍容华贵，要么端庄娴雅，要么气势凌人。却没成想到，这位郡主就同邻家的大姐姐一样，还未走进就笑的开怀。

这位永嘉郡主的容貌只让静晗想到两个字，明媚，若是不说，还以为是哪家娇俏的女郎，带着一丝爽利。

郡主旁边的便是郡马许重光了，出自北陵许氏，其祖父是两朝元老靖国公，这位郡马爷容貌俊秀、英姿勃发，行走间满眼温柔的看着郡主。

永嘉郡主走进，拦住了要施礼的老太太。

“哎呀老太太，您怎的到门口来接我了啊，折煞晚辈了”永嘉郡主扶起老太太后，顺势挽了她的胳膊，“老太太，父王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好好拜见您”

王氏遣人前面带路，往执素院的方向，一行人送郡主去休息。

郡马许重光同大老爷林善打了声招呼，便要先安顿带来的侍卫们，静晗余光一扫，看见个熟悉的面庞，穿着侍卫们一样的胄甲。

静晗正侧着头想仔细看清楚是不是那人，便觉得衣袖被扯了两下，一回头，看见静姝在向自己使眼色。

静姝低声同她讲“四妹妹，咱们闺阁女子，不好直视外男的，刚刚大姐姐都示意你快跟上了，祖母她们都往前走了”

静晗颔首“多谢三姐姐，三姐姐，我有点急事，你先跟上，我随后就来”

静姝心下有怀疑，只是她想来伏低做小，不愿惹事，便应声连忙赶上前方的大队伍。

见静姝走后，静晗便让晚桃去那一众侍卫里找人。

秦裴正同同僚说笑，有个丫鬟过来喊了他“秦二郎君，真的是你”

秦裴转头，脸上带着惊喜“晚桃，你怎么在这”

周围的同僚起哄起来，晚桃倒是憨憨的脸不红，只腼腆着说“秦二郎君，这儿是我家姑娘的老家，我随着夫人和姑娘一起回的”

秦裴也是惊喜，带着晚桃往一边去说“从前只听闻你家是出自闵阳林氏，这闵阳遍地都是林府，也不知你们是哪家的，还想着抽空去求郡马爷帮忙寻下的，没成想，竟如此之巧，初初呢？可在府里？”

晚桃点点头“刚刚姑娘在门口的女眷里接郡主进府呢，姑娘在前面等你呢，这些日子发生太多事了，我一时间也不知从何说起”

“我竟没认出刚刚的女眷里有初初？”秦裴对自己又气又笑。

前方转角穿过花园的小门，秦裴就看到一个素衣的女孩。

“初初？”秦裴不敢相信。

静晗也看过来，如从前那般笑了起来“秦家哥哥，我一看就知道是你，果然是你”

秦裴仔细看了下静晗“你变了好多，长高了，也瘦了，我都不敢认了”

静晗只淡笑着摇摇头“这次能见到秦家哥哥已很是惊喜了，不知平奴哥哥怎么样了”

“初初，我同平奴那小子在金沙镇分别后就一直没再见过，听闻他要去寻勤王殿下，五营被许将军接管后，我被调到了许将军的亲兵营里，许将军是勤王殿下的女婿，我想着届时可以打探些消息”

秦裴瞧着静晗仍是担忧状，继续安慰道“你莫要担心了，他可是西邕小霸王，哪里会让自己吃亏？他肯定不会有事的”

静晗这才笑了“秦家哥哥，谢谢你，我明白的，能知晓你们都安好，我也就放心了”

“你，回闵阳后过得还好吗？”

静晗点点头“嗯，挺好的，长辈和蔼，姐妹友善，吃穿不愁，挺好的”

秦裴看着眼前笑着的少女，没忍住，薅了把她的脑袋，又好气又好笑道“你以前笑的不是这样的，我也不知你这段日子经历了什么，给自己套上了厚厚的面具，可是我们是大小一起长大的，我自认同你的亲兄长没有什么区别吧，在我面前，你可以哭，可以放肆的笑，不需要这么拘着”

静晗闻言，没忍住，低头，眼角瞬间红了，好像这些日子以来的委屈有了个什么缺口一样的涌了出来。

这时晚桃在不远处喊道“姑娘，秦三郎君的同僚喊他过去呢。”

秦裴看着马上抹掉眼泪的静晗，只轻声说“我先走了，亲兵营安置在城外，我也很难再出来见你了，初初，我们上汤见”

静晗看着他走远的身影，止住了自己的委屈。

执素院中

永嘉郡主坐在厅中的首位，老太太作陪，下面坐着的是大夫人二夫人，几个姐妹在自家母亲后面的秀墩上坐着，静晗进门就看见这番画面。

满屋子的女眷，想来大老爷他们同郡马有别的去处。

老太太看见了她，连忙唤她过来，而后对旁边的郡主介绍道“郡主，这个就是我家四丫头，是个懂事听话的，因着她在孝期，怕冲撞了您，先前都不愿进来”老太太这是在为静晗晚来的事情打遮掩。

永嘉郡主连忙起身，拉着静晗的手打量着“这位妹妹就是您府上的四娘，果真是个文雅的人儿，来，过来坐”说着让人在自己身边加了把椅子。

现下静晗也同郡主坐在一处了，郡主拉着她的手问学习，问了看书怎样云云，一娘和二娘看了心下皆不是滋味。

二娘还好，王氏素日就教导过不外露情绪，一娘倒是把手中的帕子都快绞破了。

听闻府中姐妹一道读书，郡主倒是来了兴致，想着明日同她们一起去书学斋。复又问起了书学斋有几人，大夫人自然不能将那些个年幼的郎君算进去，便只说有自家的四个姑娘，并着族里的两个丫头，共六人。

二夫人顾氏和一娘闻言倒是心下一惊，族里的两个丫头？怎么没听说过这两个丫头。

这时老太太对郡主解释道“静月和静珍都是好孩子，因着她们父亲信任林府，便将孩子送来同姐妹们一道学习，本打算今日就接过来，都是同族的姐妹，一道玩耍也是极好的。”

而后复对大夫人王氏道“老大家的，白露院可收拾好了？莫让静月和静珍委屈了。”

大夫人站起来回话道“回母亲话，都收拾好了”

老太太笑着对郡主道“我这大儿媳做事，我是顶顶放心的”

永嘉郡主也笑着应声“我瞧着大夫人就是个贤惠的，论起来，我还该叫大夫人一声表姑妈的”

大夫人笑笑摆手“当不得当不得，民妇哪敢同郡主论辈分”又是笑声连连。

一屋子融洽和谐。几人聊了一会儿，便因着郡主车马劳顿，想先休息了，林府的女眷便告退离开了执素院。

扶着老太太回去的路上，静晗瞧见静姝竟全程低着头，几个姊妹间容貌最出众的当属她了，没想到她竟然不想出风头，也不知是不是大伯母嘱咐的。

晚饭前静晗就见到了两位来林府求学的族姐。之中年纪稍大一点的叫林静月，容貌姣好，如花似玉，文静娴雅；年纪轻的那个面容娇俏，透着股灵动，这两人是堂姐妹，都是出自闵阳林氏旁支。

风荷院

知道这姐妹俩安排到了白露院，静慧还在顾氏面前发了好大顿脾气。

顾氏瞧着女儿沉不住气的样子也是恨铁不成钢“一娘，当初是你自个儿嫌弃白露院太远太偏了，怎的这会儿吃味起这个事来了”

静慧满脸不高兴“阿娘，你刚刚没听祖母和大伯母说吗，那两姐妹在郡主面前过了眼，就意味着郡主挑选的人选里有她们，我气的不是安排了白露院给她们住，我气得是她们竟要来抢我的机会，而且祖母还是默许的”

“莫糊说，你祖母素来最疼你了，即便她老人家真的这么做了，不希望你被选上，也必定是有原因的，你也该好好想想自己有哪些不足”顾氏也不想听女儿在这念叨了，便让她回自己的院子。

待静慧走后，顾氏倒是喃喃起来“这孩子，在外人面前倒是端得住，怎么一来我这全是沉不住气，要我说，老太太只怕是想要磨一磨她的性子，这倒也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