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闵阳水系发达，静晗一行去上汤便是走的水路。自上了船后，静晗姐妹几个便没有再见到永嘉郡主和郡马爷了，郡主只遣了嬷嬷过来说是身子不爽利，有些晕船呕吐，仪态不佳实在不宜见着诸位。

静晗静姝并着静月三人便在房中听巧嬷嬷讲解上汤的名人规矩，避免几人在上汤得罪贵人。

几个丫头都年岁不大，又都是初次离家，自是不敢大意，静晗想着，祖母安排巧嬷嬷跟着自个儿，想来也是要姐妹几个互相照应的。

只听着巧嬷嬷跟几个丫头讲了此行去上汤可能会见到的人，寥寥数据，姐妹几个就觉得其中错综复杂，不由得对今后的生活充满彷徨。

当今皇上共有五子四女，当今的皇后是继后，出自北陵许氏，是永嘉郡马许重光的亲姑姑，皇后的父亲靖国公许公是两朝元老，手握兵权，许家掌管的平安军维护边境安定，极得民心。六皇子和七皇子都是许皇后所出，十一皇子也是养在许皇后膝下的。

只是太子是先皇后所出，先皇后是当今太后的侄女，出自琅琊王氏，太子敦厚和善，聪颖不凡，此次邀请诸位贵女至上汤，就是为了给太子选妃。

当今最宠爱的当属荣贵妃，荣贵妃宠冠六宫，就连皇后也要避其锋芒，贵妃膝下育有八皇子和十公主，且贵妃的兄长是荣氏族长荣旷，是陛下亲封的五营校尉，极得圣意，这位荣大人庶出的女儿，此次也是诸位贵女的劲敌。

另一个陛下宠爱的朝臣，便是忠勇侯齐盛，这位侯爷发迹于乡野，原名齐三，十岁便成为当时还是七皇子的陛下身边的仆人，在陛下登基之后的一次刺杀中，替陛下受了七刀，因着这个坏了身子，极得陛下信任，被陛下封为正二品的忠勇侯，所以在忠勇侯府的人面前，万万不能提起身子、子嗣的话题。忠勇侯曾有一妻，侯夫人病逝后便再未娶妻纳妾，膝下只有一个养子。

太后出自琅琊王氏，只得了陛下和勤王两个孩子，膝下还养育了琼华公主，只是这位公主早些年嫁去了北越和亲，至于勤王，是陛下一母同胞的亲弟，陛下登基后，只余了这一个兄弟活着，只是勤王子息不丰，多年来只得了永嘉郡主一个女儿，如珠如宝娇养着。

永嘉郡主生母也是出自琅琊王氏，因着生产时难产而亡，勤王后来续娶的王妃黄氏，是先王妃王氏的表妹，也是永嘉郡主嫡亲的表姨母。

“在上汤，世家盘根错节，针锋相对却又相互依存，几位姑娘一定不要被繁华迷花了眼，要做到谨言慎行，少说多听”巧嬷嬷对上汤基础的事情做了个总结。

静月是个伶俐的，见巧嬷嬷一讲完，马上倒了杯茶水递过去，乖巧的笑着“嬷嬷喝茶，多谢嬷嬷提醒，”

巧嬷嬷依旧是那副严肃的表情，只是语气稍稍放缓了点“静月姑娘客气了，这是老奴的本分”

静月还想探探老太太的意思，便接着说道“老太太真是活菩萨，本以为让我能够参选已是开了大恩，没成想，还让嬷嬷沿路提醒我等，后面也有劳嬷嬷指点了，大恩大德，静月竟是不知如何报答，若是此番没被选上，未能光耀林氏门楣，静月这心里，还真是怕老太太失望。”

静晗同静姝闻言对视一眼，静姝嘴角一扯便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帕子，静晗倒是直看向巧嬷嬷，看她怎么答复。

巧嬷嬷年轻时是宫女，先帝还在时是伺候娘娘们的大宫女，后来到了年纪被放出宫后，因着总总原因，就到了老太太身边伺候了，这几十年来，也成了老太太最信任的人之一。

静月这隐晦的手段，巧嬷嬷年轻时就见了不知多少了，只徐徐道“静月姑娘，奴婢是老太太赐给四姑娘的，自是事事以四姑娘为先，只是林氏的姑娘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此次上汤之行，选不选的上不重要，重要的是林氏姑娘不能出一点差错，静月姑娘您是族里挑选出来的人选，想来是个聪慧的，能明白奴婢的话”

静月也是个聪明的，本还想试探下老太太那边的态度，若是选不上太子侧妃等等，上汤达官显贵如此之多，不知能不能择到个如意郎君，如今看来，巧嬷嬷代表着老太太的意思，老太太显然不想让林氏的姑娘们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静月只温婉一笑，起身福礼“多谢嬷嬷，静月明白了，听闻郡主身子不适，静月还是决定回自己房间沐浴更衣抄写经书，为郡主祈福，就不同妹妹们一道闲聊了。”

待静月带着自己的婢女走后，晚桃便嘀咕起来“船上水这么珍贵，还沐浴更衣”

“晚桃”静晗皱眉，呵斥了晚桃，平日里私下里只有她们主仆二人还没什么，只此刻静姝和巧嬷嬷都在，这话万不能从自己身边人里传出去。

好在巧嬷嬷知晓自己的职责“这丫头规矩不行，在到上汤前，便让她跟着我，好生学下规矩”

晚桃也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因着静晗素日里惯着，竟有些得意忘形，一时间忘了规矩，自是向静晗认错。

静姝在一旁依旧默不作声，她的婢女春麦、春芽都是跟着她多年的，同她一样，性子沉静，不多言语。

待巧嬷嬷将晚桃带出去后，静姝也将春麦春芽遣了出去。

而后静姝侧头，低沉的同静晗说道“四妹妹，此番我在上汤，必定是要成为某一个贵人的妾室的，还望妹妹不要拦我”

静晗伸手覆上她放在小几上的手，担忧不解“三姐姐，这是为何，你刚刚也听到了巧嬷嬷说的，祖母根本不想我们做什么动作”

静姝摇摇头，姝丽的脸庞笑了笑，笑意不达眼底“我同你，倒是能说句真心话了，说实在的，我同二姐姐自幼长在一处，便是同亲姐妹一般，饶是如此，这话对二姐姐也是说不出口的。”

静晗依旧是被她刚刚为妾的言论惊到了，“三姐姐，是不是大伯母逼你了？”。

静姝不再为难手中的帕子，抬起头，轻声道“没有，母亲待我极好，视如己出，只是，我想要为我小娘做什么，我知晓自己的身份，为正室是差了些，只是凭着我这容貌，想来是可以攀上个好人家的”

静晗不可置信“你疯了？你既是为了你小娘，也该知晓，为人妾室的难过，怎还有如此想法，你也不怕你小娘心里难受么？若是为了你小娘在府中受到的苛刻，你大可去求大伯父大伯母她们”

“三妹妹！”静晗话没说完就被静姝打断了。静姝眼眸放空“我真是羡慕你啊，三妹妹。不过我想，我小娘，现在唯一想要的，就是自由了吧，有些事，我不便同你明说，但你一定有所察觉，我同你是不同的，即便三叔不在了，可他的名声还是会护着你，祖母也会护着你，你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够得到一切，而我想要什么，必须要靠自己去争取”

静晗内心挣扎，不知这事要不要告诉巧嬷嬷。

静姝竟是猜到了“你不用告诉巧嬷嬷的，我想祖母，应该已经猜到了，祖母一向算无遗漏，她放任我来上汤，想来也是默认了我的做法吧？”

静晗不解“三姐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不同我说，若是我有哪能帮你的，我一定拼尽全力的帮你”

静姝摇头“四妹妹，刚刚巧嬷嬷所说的忠勇侯，是个可以攀附的对象，我打算先试下他这边，我劝你，如果有机会，还是早早的为自己打算吧，尽早离开林府，带着你阿娘弟弟”

静晗心中沉重，如此妙龄的姐姐，为何心心念念的要与人做妾，自己绝不肯相信她爱慕荣华富贵“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静姝只淡笑着低头“林府里不如表面这般平静，有些事我真是难以启齿，四妹妹，我对你，竟有同病相怜之感，不忍你同我一般没得选择，总之，你早做打算。”

静姝说完，竟不肯再说了。

待静姝走后，独留静晗一人在房间呆呆坐着。直到天黑了，船行驶得慢了些，巧嬷嬷带着晚桃来敲门，说是永嘉郡主有请，想同姐妹几个说说话。

静姝带着巧嬷嬷往郡主的住处走去，待进到永嘉郡主的房间，才发现静月静姝已经到了，正坐在那陪永嘉郡主说话。

不过两日没见，永嘉郡主竟是瘦了一圈，整个人憔悴不少，眼下乌青，本来明媚娇俏的贵女，现下虚弱无力，半倚在丫鬟身上。

见着静晗来了，她才用虚弱的声音说道“静晗来了？坐吧，自上路后，未同你们一道说话了，冷落了你们，还请诸位妹妹们，莫要放在心上，实在是我这身子太不争气了，竟是一直眩晕想吐，坐不起身子来”

静晗上前扶住永嘉郡主伸过来的手，关心道“郡主，这是怎么了，可是晕船了么？可有叫随行的医师瞧瞧？”

闻言，永嘉郡主先是抿嘴笑笑，而后捂住嘴，呕了起来，一旁的丫鬟连忙上前轻拍她的后背，奉上手帕。

永嘉郡主对她们摆摆手，笑着说“瞧我，说着竟又难受起来，真是不好意思，我这实在是没精力同你们说话了”

几人闻言自是站起来，说着告辞的话，让永嘉郡主好好休息。

静晗带着巧嬷嬷回房后，巧嬷嬷在静晗耳边说着“郡主可能有身孕了，只是可能因着在路途颠簸中导致害喜严重，近几日姑娘还是不要去打扰郡主为好”

静晗自是应声，想着私下里再同三姐姐和静月提醒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