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凡打开夏果果的房门，挤出笑容。

“果果，出来吃晚饭了。”

晚饭，一盆冷馒头，大略看去五、六个。

夏果果拿过一个，撕成小块慢慢吃着。

“舅妈借吗？”

夏果果没有抬头。

钨丝灯泡姜黄的光亮打在两人身上，手中的白馒头印染金黄。

“嗨呀，舅舅再想想办法。”

中年男人面容憔悴。

高明凡听工友说过一句话。

成年人的崩溃是从借钱开始的，中年男人的绝望是从缺钱开始的。

短短几个月里，他已经反复体会到这句话的精髓了。

“果果，带你出去的那个小伙子是不是家里很有钱？”

适时，高明凡忽然是想到了什么。

夏果果撕馒头的手顿住。

她抬起来头看着舅舅。

平日里淡漠的眼眸中流露复杂的意味。

沉默中，座机响起，高明凡起身去接。

“……喂你好？找夏果果？你是？哦！好好好！马上马上！”

高明凡的表情从狐疑到殷勤，他握着电话转过身来：

“果果！找你的！”

能让舅舅在如此情况下挤出殷勤的笑容，不用多想，定是徐缪阶打来的。

说曹操，曹操到。

“嗯？是我，什么事？”

夏果果接过电话，高明凡本想凑在她耳边偷听，被姑娘用阴翳的眼神喝退。

“果果，下周六晚上有空吗？我家里举办晚宴。”

夏果果沉吟一声，略微回忆自己在便利店的排班后点头应声。

“可以，我这周全部是白班，三点半就下班了。”

听到这话，电话那头的小伙子语气轻快：

“那好，周五晚上我来你家，带你一起出去买身衣服，怎么样？”

夏果果本想拒绝，刚要张嘴，旋即释然，脸上浮现笑意。

“好。”

对于自己的男朋友，不用刻意规避社交，落落大方即可。

徐缪阶对自己的好，她感受的到。

挂断电话，夏果果嘴角的盈盈笑意还未淡去，就迎上满脸纠结的高明凡。

姑娘霎那冷下面孔。

“果果……”

高明凡用哀求的语气呼唤。

用不着他长篇大论，夏果果就已经知道舅舅想说什么了。

“我会和他商量一下的。”

“但我不希望这样……不管他家有没有钱，我和他只是男女朋友，他和我一样准备开学读高三，他也要高考。”

“比起这个，还是多想想别的办法吧！”

高明凡面色痛苦，但立刻抓住了什么关键点。

“等等……”

“你说那个小伙子是你男朋友！？果果谈恋爱啦！？果果你真的谈恋爱啦！？”

高明凡一副惊讶的表情。

夏果果眼皮一抽。

一抹自脸颊红晕浮起，她眉间紧蹙故作生冷：

“比起关心这些，还是想想怎么凑3万块钱吧！”

说罢，她径直走回房间。

高明凡一听到3万块钱，神情再度抑郁，但很快又浮现欣慰。

“果果也长大了啊……”

前段时间因为夏果果多次凌晨回家，甚至还带着酒味，高明凡曾一度以为她被小流氓骗走处对象了。

那种谈恋爱在他心里叫做玩弄。

但结合刚刚的情况来看，夏果果的男朋友是前些日子那位有司机的有钱小伙，人一看还蛮好的。

高明凡顿时大松一口气。

……

吴江证券锡市营业部总部。

二楼大户室。

徐缪阶听到电话那端的盲音，合上手机。

他的表情全然没有一丝笑意与轻松，转过身看向徐天羽：

“小丫头那没问题了，周六晚上我亲自带她过来。”

徐天羽坐在沙发上，摩挲下巴。

“嗯，你带她打扮的好一些，晚点入场，程家那边我会接待好的。”

“如果没大的变数，他们应当是会同意压上全部身家的，届时只要提的要求不过分，两方一合作，那就给他们一个台阶顺水推舟吧。”

徐天羽言语里的“台阶”，是指夏果果。

如果在周六，最后站队的时刻上，程家脑子清醒些，没有被猪油蒙了心，那就顺理成章两家敲板婚事全面合作。

届时，顶着娃娃亲“谈恋爱”坏规矩的徐缪阶，就能祭出夏果果，在大庭广众之下给程家一个台阶、一个面子。

当然，人无万算全谋。

一旦多出变数两家没谈拢，导致程家最终还是没有站队他徐天羽。

那他也做好了在最坏情况下从徐家内斗中拼出一条血路。

“嘿呀，老弟，你那个小女朋友到时候不会心态爆炸吧？”

徐天羽笑了笑，倾过身子倒茶。

徐缪阶听在耳中，没有附和大哥的笑意，他摸了摸鼻子神情恍然。

“不会，我了解她。”

徐天羽的意思是，万一到时候让夏果果当众丢了面子，会作出不理智的行为。

这一点徐缪阶还是有把握的。

这就是为什么，他会欣然接受陈诚处心积虑送来的“女朋友”。

即便陈诚不做这件事，他也打算自己发动对夏果果的感情攻势。

一个一傻二白三干净的毛乌头，比找苏梅、萧芸芸那种圈子里或者相关的女人好很多。

夏果果性格冷静，沉默寡言不善交际，即便到时候受了委屈，徐缪阶有九成把握她会打碎牙吞下肚子。

想到这里，徐缪阶心里有些愧疚。

他端起大哥递来的名茶小饮，拿出手机打开相册。

里面是一张张在华山时拍的照片，全部都是夏果果。

他飞快的往下翻，找到了第一张照片。

是经历一天将近十个小时的折磨山阶后，两人在傍晚时分赶到海拔两千多米的峰顶。

照片里，日落夕阳瀑散辉耀，夏果果侧目看着镜头，眉间小蹙带着困惑。

徐缪阶盯着照片不经意间入了迷。

徐天羽见弟弟一直盯着手机发愣，干咳一声。

小伙立刻合上手机。

“好了，谈完安排，跟我说说程书桃呗？”

“呵呵，大哥你不是比我先见过她吗？”

“哦哟，那不一样的，万一事成了以后要做你老婆的。”

“哈！”

徐缪阶面对大哥的挪揄，大手拍在沙发上。

“那人家也是好生好养的，我还能说感觉不好嘛？”

程书桃的漂亮不单单是外表，那股子气质就是天生的。

夏果果身上就没有那种气质。

不知怎么的，徐缪阶又想到了她。

夏果果身上的气质……

男人又一次陷入沉思。

愈发陷入两人相处的时光，徐缪阶游离甚远的目光里，笑意愈发淡去。

他在夏果果身上感觉到了一点脆弱、敏感以及……害怕？

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

徐缪阶又一次摸了摸鼻子。

他重新回忆，重新思考。

夏果果的冷漠，淡然，以及不苟言笑的刻板。

徐缪阶很快否定了自己最初的感知臆断。

“是自己觉得她可怜，所以才会这么想，实际她比我想象的要坚强许多。”

“不然，一个十七八岁的丫头，怎么敢去玩股票？”

徐缪阶想起前些日子，夏果果当着他的面平仓国通带业时的情景，不免自嘲。

“她的果决比我还要高一分。”

男人不知道心里面这些话，是在真正评价夏果果，还是自我麻痹的修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