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时刻能倒在工作岗位上的疲惫，夏果果熬到周六早上。

心里带着终于能回家好好洗个澡的期待，她坐上公交。

周六早上公交车很空。

但夏果果不敢舒舒服服地坐下，她死死握着扶杆两眼失神地望着车窗外。

夏果果笃定自己要是坐下，回过神时应该躺在终点站。

就连到家的洗澡都是敷衍了事。

床上一趟。

呼~

周五晚上离开网吧时，郑天一本想着知道夏果果的住址，等周六晚上亲自来喊她。

想都不用想，夏果果直截了当的拒绝。

两人约定好在酒吧街对门马路的公交车站碰头。

高明凡周六傍晚回到家，见夏果果房门紧闭，知道是姑娘在补觉。

他不敢打扰。

高明凡不清楚夏果果在参加模拟交易大赛，但他很明白姑娘这一个月来有多么努力与辛苦。

即便半个月来很少看见她回来，回来也只呆两、三个小时。

他不过问。

夏果果出门在外，他只担心姑娘的安全，至于做事方面，高明凡羞愧的认为可能自己还不如外甥女。

果果对分寸的拿捏，自己有脸插嘴嘛？

结果就是，夏果果一觉睡到晚上九点半，整整睡了十三个小时。

她完全放了郑天一鸽子。

两人约好八点半在酒吧街附近的公交车站碰头的。

夏果果没有犹豫，洗漱打理迅速出门。

虽然晚点了，但酒吧街本就是越晚越笙歌，晚些去若是没看到郑天一再离开也不迟。

她不期待见到郑天一。

夏果果的算盘是，在周日告诉舅舅、舅妈关于高小宝的事情前，先借着这位好像在酒吧街挺能吹牛逼的混混先呵斥表弟一番。

利用郑天一狐假虎威一番！

先断了表弟“道上”的路，再让他回家立正挨打。

舅妈溺爱高小宝，夏果果很清楚这点。

离婚以后，本就工作忙碌疲惫的舅妈，加之对高小宝百依百顺的态度，怎么可能管的了他？

自己作为姐姐，要么不啰嗦，要么直接下狠手。

表弟是聪明的，他只是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夏果果有自己对高小宝的看法。

只要表弟认真学习，来年高考，极限摸个二本的门槛是够格的，到时候无论是医学生还是律师，都是很好的工作！

心里带着对高小宝的念想，夏果果终于赶到酒吧街。

已经是十点二十了。

一下公交，夏果果就看见了坐在站台板凳上打盹的郑天一。

不管自己心里是怎么看待郑天一、看待混混的，这次是自己迟到了。

而且是将近两个小时……

夏果果带着抱歉的神情，上前叫醒郑天一。

“唔！”

郑天一迷迷糊糊打着哈欠。

他迷惘抬头看着夏果果。

“我……”

夏果果欠身道歉：

“睡过头了，迟到这么久，实在对不起！”

混混嘿嘿一笑，从板凳上蹦起伸展懒腰。

“走！我知道高老弟在哪！”

郑天一丝毫没有介意的样子，露出的微笑十分自然，好像夏果果不仅没有晚点，还是提前到的。

他遥望马路，确定往来车辆安全后，伸手就要去抓夏果果小臂，想护着她过马路。

夏果果下意识后退一步，微微摇头。

郑天一挠头，也不纠结，打着手势为夏果果开路。

再一次走在酒吧街，夏果果心中五味杂陈。

她看见了上次和徐缪阶一起吃炒饭的摊子，中年大叔依旧充满干劲上下颠锅，滋滋的油烟气隔着马路都能想象出炒菜的声音。

自从被甩后，自己的心境似乎愈发靠近“静势”了。

夏果果记得，那一日，自己醉着酒，浑身酸痛走在国道上，她不敢去想徐缪阶，不敢去想和男朋友的一切。

她以为，自己会在房间里裹上被子忍声哭泣，会受伤难过的死去活来。

结果并没有。

吃了陈诚的烧烤，很饱。

那天还买了一个瓶可乐呢？

回到家，洗了澡，倒头就睡，第二天面无表情的去上班。

刚开始，夏果果以为自己是无意中对自己做了什么心理暗示，所以会没有情绪波动。

后来，夏果果发现，自己可能真的没有感觉……

在便利店打工时，她总是沉默寡言，却也时常附耳偷听其他兼职小姑娘的闲聊扯淡。

“阿花，我分手了，但我并不难过。”

“你不难过？那个人渣难过不？”

“我不知道，我不在乎，可我真的不难过。”

“嗨呀，那说明其实你根本就不爱他咯！”

……

偶尔听着其他兼职同事的闲聊，仿佛说的正是自己一般。

是不是自己其实不喜欢徐缪阶？

那……与他在一起感受到的温暖与心动，至今记忆犹新，总不会是假的吧？

繁扰琐碎的心绪，很快在打工与炒股中被疲惫掩埋。

夏果果从半个月前开始，已经不在意这件事了。

“你要带我去哪？”

夏果果走了许久，适时问道。

“高老弟应该在气泡王酒吧，就在前面，很快就到了。”

“你怎么知道？”

“这……高老弟有本事嘛，他在这里混了一个多月，都有小弟了！”

“什么？”

夏果果越听越怔神。

高小宝不仅混社会，现在都开始有小弟了？

他才十六岁啊！

开了年，才勉强十七岁。

连复合函数都搞不清的高中生，拿什么混社会？

夏果果面色冷凝。

她倒要看看，现在的高小宝是一副什么模样在这里混日子。

气泡王酒吧相较之前陈诚带她去的米克斯来说，简陋不少，气氛和场地都明显比不上。

但这里的年轻人却比米克斯多得多。

学生们能偷偷溜出去玩得起的酒吧，也只有这里了。

顾忌影响，在气泡王看场子的混混都是比较年轻的，只有个别几个老青头在这里坐坐看看，算是镇场子。

酒吧一处的沙发卡座。

高小宝掏出一张十块钱，盖在一杯八分满的啤酒杯上。

他单手紧紧摁住盖子，里面罩着骰子。

高小宝狰狞一笑，酒吧里闪乱的气氛灯时不时划过他的脸，昏暗的气氛下配上他那身小混子的模样，还真难以分辨年纪。

在他身边，是一个姿态轻佻，年岁不大的女孩，看样子也才十六七岁，是个学生。

女孩抱着高小宝一条空出来的手臂，和他一起看向对座。

那里同样坐着三、四个小混混，其中一人也摁着骰盖，面前一杯啤酒盖着十元纸币。

那名混混神色同样浮夸。

“开了？”

“他妈妈的！开！老子还不信了！”

高小宝啐声，脸红到了脖子根，看样子是之前连输几杯酒。

在这里，似乎所有人都很享受这直白的欢快。

“啊哈！”

两人互看骰子，高小宝神色变幻，大笑出声。

他站起身子大手一挥，将那名混混跟前酒杯上的十元纸币抄起。

“拿来吧你！喝！”

那名混混输了十元，无奈撇头，拿起啤酒杯灌下。

周身几人哄堂作声，他们毫无顾忌的放纵笑意，在能把沙发都震出动感的电音声浪里掀不起波澜。

高小宝在那笑着，对坐几名混混看到突然出现在他卡座后的郑天一时面色一凛。

高小宝之前输了几次喝了不少，反应有些迟钝。

“继续啊？你们看鸡毛？”

他迷迷糊糊带着叫骂声撇过头。

“啊！郑哥！？”

高小宝先是一惊，旋即面露喜色。

“郑哥晚上好！跟小弟们一起喝一杯啊！”

高小宝的脸上写满感激。

没有郑哥的扶持，哪里有他今天的出头？

能甩开宋宇杰，全靠被表姐泼一身酒的那晚。

那晚之后，郑天一就直接提着他在酒吧街混了一段时间，自己也机灵，现在能在气泡王酒吧里当一个小头头，看看场子一角。

放在学校里，他已经是和宋宇杰平起平坐的“大人物”了！

郑天一摸了摸鼻子没有说话。

高小宝脸上的笑意很快消失了。

他看见，表姐正铁青着脸从郑天一身后走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