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氏马车不算豪华，却也不算蔽窘，苏氏三姐妹坐在一辆里也不算拥挤。但她们是宁可挤在一块坐了，也不愿坐到前头那辆豪华马车里头，与那苏云华坐在一起。

“姐姐，那苏云华平日里多是见我们姊妹不得，为何此次春日宴又非得拉上我们。”说话的是苏宇的二女苏子妍，此刻正望着自己的大姐苏子嫣。

苏子嫣温婉的小脸苦了苦，还没说话，三妹苏子姝就已嚷嚷开了。

“子姝不想去，云华姐姐又得欺负咱们了。真羡慕小四，尚在襁褓，不用如此烦恼。”

她比苏云华还小了一岁，尚且还是孩子心性，想到什么便且说了。

“子姝，你且小声些。在外怎可说这些话，母亲教你的都忘了？”苏子嫣严肃地点了点她的额头。

子姝吐了吐舌头，大姐要是生气了，她也不敢多嚷嚷了。

苏子妍倒是继续道：“二哥这次也去凑热闹了，倒不担心他，只是我们要跟前面一起去，真怕出什么篓子。”平日里她爱安静看些书，心思也是敏感仔细些，最是讨厌跟生性奢靡爱热闹的苏云华打交道。

大姐倒是一惯的软和性子，“无需想太多，毕竟她也是我们的血缘姐妹，在家胡闹，外人面前总归有些规矩的。”

......

在三姐妹的思虑交谈中，燕山很快就到了。马车稳稳地停了，正待苏子嫣开口询问，车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几位小姐，燕山入口被分为西入口和东入口了。品香阁招待伙计说是小姐夫人们从西入口进呢，需要稍等下。”

苏子姝好奇地将马车帘布挑开一条缝。

只见——

远处山峦绰约，郁郁葱葱，而近处人流如织，车水马龙，是真正的热闹之景了。品香阁是费了心思的，尽管真正的一流名门不一定赏脸来，但却是事无巨细，都是妥帖得让人挑不出错处来。

苏府马车夫说得并未有错，燕山的确被锦绣屏风分为了东西入口，也不知品香阁从哪儿聘来众多得伙计侍女随从，此刻都一丝不苟地做着自己分内事，或指引马车，或回答各家主子的问话。

绿水青山中，又有衣着青翠的侍从侍女，行走接应，倒也是诗情美意了。这不，有几家坐于马上的“浪荡公子哥”已经在卖弄起自己的文学来了。

此刻一梳着双髻的青衣侍女，正向她们的马车而来。苏子嫣轻咳两声，苏子姝吐了吐小舌，将帘布放下了。

“见过苏府各位贵人小姐，请主子们稍等，稍后婢子引路，今日从西入口上山，乃是女席赏花品鉴处，高掌柜和小阁厨师已安排妥当。”

“那东入口呢？”苏子姝忍不住好奇，苏子嫣瞪了她一眼，想是怪她好奇莽撞了。

“回主子小姐们的话，东入口是各家公子男宾入口的，小侍会指引着去往男席，品诗清谈。”

语毕便不再多话，静静侍立在马车旁。

三位苏家小姐，心里倒是对品香阁的妥善，有些心中熨帖。

如她们苏家，已算是一流世家权贵，这种民间酒阁举办的赏花会，本不必出席，被苏云华强硬“喊”着过来，心里也正不安，怕万一有所冲撞，毁了苦心经营的名声。

现下一看，心下安定了大半。

况不远处，还设有条案，仔细核对出入的各家，对于误闯且好奇的平民百姓之流，也有小厮“好言相劝”了离去，就怕惊扰一点。

真正踏上了燕山，才要惊叹品香阁的用思巧妙了。

石阶繁花相间，对于赏惯名花的各家小姐来说，也不过是野花多了点淡雅罢了。可品香阁却命人在沿阶的树木枝桠间挂了许多的轻纱，虽是素白色的轻纱，却用金粉墨线绣了些小蝶。

风吹纱动，蝶随纱舞。金粉墨线在阳光折射下，闪烁着流动的光，倒将蝶儿衬得翩翩如生。

各家小姐刚踏上石阶，便驻足轻叹，美目流赏。

名流权贵家的小姐，又有几个姿色不美的呢。或眉如远山，或唇似娇蜜，总之美人各有千秋，现下驻足观赏，聚作一团，真也是让人目不暇接的。

于是，繁花间，灵蝶舞，轻纱涟漪，美人如云，一时间倒也让人恍惚不知何处。

当然，轻纱墨蝶这一手笔，是来自苏云雀了。高掌柜心思再细腻，在爱美这一方面，当不及女子玲珑心思。

此刻，苏云雀正捏着一杯清茶，悠悠地坐在燕山上的凉棚内。

考虑到山上的凉亭空间鄙窘，高掌柜命人在花间林间都搭建了不少凉棚，凉棚俱是有绣花屏风遮挡了。

一来，各家主子小姐赏景累了，都有处私密处歇脚。二来，赏花会也是品鉴会，各家主子也需要地方赏鉴品香阁菜肴点心的。

今日里，是与“好妹妹”的第一次见面，可不得隆重打扮下的。难得苏云雀提起了兴致，平日里伺候她洗漱打扮的初荷，卯足了劲。

柔顺头发被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梳起，在头顶松松挽了一个堕马髻，用细长的玉钗定住，并几朵小小的玉簪花点缀髻间，其余柔顺服帖地顺着少女地腰身蜿蜒而下。除耳上一对明珠，其他再无任何装饰了。

玉钗是她及笄之时，小舅舅送她的。小小的玉钗，仔细看来，用料乃是上成绝品冰玉，再观雕刻却是花鸟繁复之景，不由得惊叹匠人之手巧心巧。

冰肌玉作骨，人比百花娇。就是如此了，简单而不失华贵精致的首饰，反而衬得她墨发如锻，容光似景。

前生已是招人沉迷的美人，不想此生更甚以往了。苏云雀想，大概是身边有阿娘，小舅舅等亲人在，心中不似那般绝望郁结，自己容貌才会更甚以望。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低声的喧哗。听着愈加靠近的巧笑嫣语，苏云雀的眼中也露出一点兴味。

终于来了啊。

今日身边只是带了有些讷讷的轻语。

轻语是小舅舅在边城照看的孤儿之一。战争总是会带来孤儿的，小舅舅怜惜他们困苦无依，日常照料外，也教了些拳脚。

轻语便是其中的佼佼者，性子虽然有些木讷，但功夫是一顶一的好的。

苏云雀想着，有轻语在身边，安全也算是有了保障。

不过，不用多会子，苏云雀就明白了，无论多仔细的谋划，无论多万全的防备，总归是又会有些“意外”不期而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