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呀,是讲史的黄先生。只因前段时日有事外出,没来上课,故此你们不认得。”谢兰香抢着回答道。自从和吴先生对对子之后,谢兰香对张氏姐妹的轻视减了不少。
只是汪若芸却和张氏越来越疏远了。和长寿那一架,撕破了脸面,虽然张果儿饶了她,也叮嘱大家不可再提此事,但每每见面,总有些尬尬地。
都是些小孩子之间的口角,张果儿并没放在心上,见了汪若芸,还是和以往一般打招呼,搭话。汪若芸也会应,但那怯怯的神情上,没有了孩子般的稚气,明显是隐忍下的应和。
谭县令说过,要报上级才能放张德瑞。上级便是汪若芸的爹。他会不会公报私仇?
顾氏已然与县令对簿公堂,案子已然明了,那史楚生也没再来搅局,论律,该放人了!就是他汪太守,也不可能颠倒黑白,堂堂大齐五品官员,岂敢如此是非不分,污人清白?
放心罢放心罢
可是,汪若芸那情形
若她还是一幅势不两立的模样,倒还让人踏实,可她竟是遮遮掩掩,强将怨愤摁心底的模样,反叫人不踏实了
罢罢罢,顾霏问过了,说了过几天便放人的,何必胡思乱想?想来想去,乱了心境。
说好好好活下去的
只是,这位讲史的黄先生,讲的是些什么玩意儿啊着实讲得不怎么样啊教人昏昏欲睡
张果儿看了看旁边,长宁长阳还好一点,长寿已然趴在桌子上睡成香猪啦
我怎能与小毛孩子相提并论?强撑着张果儿用食指和大拇指撑住眼睑有毛用我本来也是个小毛孩子嘛
溪里的鱼好大一二三
“乐安”
不要吵啊鱼会吓跑的
“乐安!!!”
张果儿猛一睁眼,眼前一缕花白的胡须。顺着胡须看上去,是一张慈祥的脸,只是,那双鼓着眼袋的眼里,射出来的光不怎么慈祥
“先生”张果儿抬起头。“我没睡着,我在听呢,脖子有点儿酸,我趴在桌子上听。”
嘴角有点儿痒,不好意思,口水流出来了
张果儿抹抹嘴角,笑了笑:“真的,我在听。”
“很好。”黄先生微笑着点点头,硬挺的一束花白胡子,像把锄头,在张果儿眼前一戳一戳地。
长寿已然醒了,此刻,正站在座位上。她干嘛要站起来?这不是扰乱先生上课么想起来了,适才,她睡着了,可能这会儿想醒下瞌睡
“那,请乐安公主来讲讲,为师适才讲的什么。”
考我么?你不就是在讲二十四史么,呃适才讲的是想起来了!
“适才,先生讲的是聂政受严仲子之托刺杀韩相侠累的故事。聂政刺杀了侠累后,自行破相剜眼,还把自己的肠子挖出来”
“好恐怖哦”
“韩人将聂政的尸首悬挂于市,以期引出凶手的同犯。他姐姐深感弟弟侠义,不甘心弟弟英名暗逝,公开哭泣弟弟后,也s于弟弟尸首旁边。”
同窗们都听得目瞪口呆。
“乐安,你还知道这些啊”
“很好!果然讲得很好!老师还没讲的,你替老师先讲了!”黄先生的胡子一戳一戳的,变得几分阴险起来。
难道,我说错了?适才,明明快讲到这里来了嘛我睡一觉,应该刚好
“乐安,先生讲的是卫将吴起的故事”裴桐心小声道。
呃讲这么慢?
“既然你都能讲了,那便不必听了,把你讲的那一段原文,默写十遍!”
“先生先生,我只是很小的时候,听过这个故事,并不背得”
很小的时候多小?
有吗?父王从来不许翻他的书的,更别说教你了。
呃睡糊涂了,那是叔父沈忠圣的爹讲过的
“这不怪我呀,先生!“张果儿喊道。“你讲这些死人的故事,人家小女孩子胆听着好怕怕哦!”
“嗯?讲史,不就是讲死人的故事么”
这个黄老先生,看起来不怎么凶,比那个吴逸好太多了。张果儿心下一动,道:“要不这样吧,先生,远的你也不必讲,讲多了我们的小心脏也受不了,你便讲讲当朝的历史吧?”
“当朝?大齐?”
“嗯。”张果儿睁大了眼,目光里满是兴奋。
听一听四郎他们祖上是如何发家的!哦,不对,听听我们张家是如何发家的。
从来都只听讲他朝历史,从来没听人讲过本朝历史
几个张家公主一听,立刻来了劲,瞌睡跑得无影无踪。裴桐心和谢兰香也瞪大了双眼,兴奋地等着。就连汪若芸,也满含着期待。
讲史,指责他朝荣辱得失容易,那些皇帝们早已然死翘翘,随便你如何说他,他们都不可能再从坟墓里爬起来与你理论。讲当朝历史
讲真,哪一朝开国皇帝不是背负了一身的血债?这哪里是小老百姓敢讲的。就连皇族他们自己,都忌讳不提。这个小公举,我与你无怨无仇,今日才第一日上你的课,便与我过不去
等等!我才是先生不是?
“一派胡言!之所以听史,是为了以史为鉴。书院安排的课程,岂是说改便改?你再胡搅蛮缠,我便罚你了!”
哦,原来,先生还没开罚啊!适才的默写十遍只是随便说说,并不当真。看来,这个老先生果然有些糊涂。安全渡险。
“先生训导得是。那便不讲了罢。”张果儿老老实实坐下来。
“果真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好,我们继续讲课那个谁,你站着干嘛?”
长寿还傻呆呆地站在座位上,等着先生解罚。
“说我吗?”长寿四顾,发现并无别人站着,指着自己鼻子问道。
“不说你还说谁?”黄老先生颇有些生气。“这是课堂,不是菜市场!怎么可以想坐便坐,想站便站?”
是我想站的么
见张果儿龇牙咧嘴地示意,长寿糊里糊涂地坐下来。
“好,我们继续讲史我讲到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