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书航对陈楚生连声感谢,三人又聊了一会,将近黄昏的时候,陈楚生以超度为由请李书航和芳姐离开,以便独自做些收尾的工作。
根据李书航的叙述,闹鬼的时间都在午夜之后,暂且不急。他长这么大第一次住这么豪华的别墅,就兴致勃勃地转了起来。
别墅的三层是个阁楼,堆了些老旧的杂物,二楼则是两排卧室,被一条过道分割开来。卧室有两间门是锁着的,应该是主人的房间,其他的卧室都是客房,门是打开的。想来兰姐那晚住的就是其中的一间,而脚步声正是在门口的过道上发出的。
他大致看了看,过道上铺着红木地板,像是刚打过蜡,保养得很好,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过道两头一边连着门口的客厅,有个“7”字形楼梯,楼梯年岁有点久了,踩上去有轻微的“吱嘎”声,他就是从这里上的二楼。
过道另一边连着厨房,位于别墅的南首。他顺着过道走到厨房,除了发现橱柜和厨具都是新换的高档货,也没发现什么问题。倒是厨房开了个后门朝南,正对着院子里的柳树。他行骗久了多少也对风水有些研究,按理说厨房的后门不应该开在南面,厨房属火,北水南火,朝南容易火火相冲,可能当初设计的时候忽略了这点。
他出了后门转到了院里,那柳树长得旺兴得很,可惜枝干虬结,丑陋不堪,看久了让人心生寒意。他又转过去看了会墙边的白花,这次他辨认出花是昙花的一种,看骨朵的大小,应该快要开了。昙花只在午夜绽放极短的一瞬,极难看到,等它们开花的时候也未必能有观众欣赏。
陈楚生转了半天,夜色已经降临了,他胡乱在厨房填了填肚子,就坐在客厅里一边看电视打发时间一边等待午夜的来临。终于熬到十二点的时候,他关上电视集中精神聆听起来,屋内变得安静下来。
他竖起耳朵听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马上钟表的时针就要指到一点上了,陈楚放松了下来,果然世上哪有什么妖魔鬼怪,这单生意看来是成了。
他心情大好,哼着小曲向二楼客房走去,这时别墅里的灯却突然都灭掉了。陈楚生心里一惊,接着暗笑自己也变得疑神疑鬼起来,他想着或许是别墅的保险丝断了,拿起法坛上的蜡烛准备去查看一下。
刚走两步,他突然听到脚步声从二楼的过道传来,正像兰姐听到的那样,扑哧、扑哧,像在拖行一般,从过道南头一直走到客厅的这头,直到楼梯前脚步声才停了下来。陈楚生心里发毛,但多年的从业经验让他根本不信世上有鬼,他大喝一声:“有人吗?是谁在那?”一边给自己壮胆,一边举着蜡烛往楼梯口走去。
微弱的烛光驱散了周遭的黑暗,照在楼梯口上,那黑洞洞的阶梯一路向上延伸,就像一张漆黑的大嘴,尽头处唯有一片黑暗。
陈楚生拿着蜡烛的手臂尽可能往前伸着,极力看去想要看破前方的黑暗,这时门窗紧闭的别墅里却突然吹来一阵怪风,把他手中的蜡烛吹熄了。
陈楚生一下感觉身上的汗毛根根竖了起来,冷汗也冒了出来,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人本能会畏惧黑暗,就算坚定的无神论者陈楚生,在这无尽的黑暗中也不由畏惧起来,这是人的本性。
“老子可不是吓大的,什么人赶紧出来,等老子过去可别怪我不客气!”陈楚生失控地大叫起来,不过声音却有些颤抖。或许是听到了他的叫喊,那脚步声又响了起来,这次却不是在过道上走了,而是顺着楼梯走下楼来。
“吱嘎,吱嘎”脚步踩在楼梯上的声音越来越近,在深邃死寂的房间中格外清晰。陈楚生只觉一股凉气从脚底板往头顶直冒,瞪大了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楼梯口,却只看到一片黑暗。
终于“吱嘎”声停了下来,陈楚生感到有什么东西在面前看着自己,那东西离他很近,近到他能感觉到丝丝透骨的寒意,可他却什么也看不到。
“都是假的!世上根本就没有鬼,假的!吓不到我!”陈楚生在心地疯狂呐喊,他想跑到法坛那边重新点燃蜡烛,可双脚却像被钉在了地上,连话也说不出来。他明明意识清晰,身体却全然不受控制,像是两者分离了一般,也不知是被那东西制住还是被吓掉了魂。
这时那东西见他动弹不得开始得寸进尺,似乎绕着他转了起来。很快他感觉脖子一凉,那东西像是绕到了他的背后。他本能地察觉这对他不是什么好事,背上刺骨的寒意越来越重,像是那东西在紧紧地贴着他,似乎想要渗入他的身体。陈楚生亡魂大冒,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他这会只后悔干了这坑蒙拐骗的买卖,如今终于是遭到报应了。
正当他惊恐万分又无可奈何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女人的哭喊声和男人的呵斥声,诡异恐怖的声音此刻对他却不异于救命的稻草。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一吓,他发觉自己恢复了一丝对身体的掌控。用这仅有的一丝力气,他拼命从喉咙里挤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发出声的瞬间,他狂喜地发现自己能动了。
虽然脑袋轻飘飘的十分恍惚,虽然四肢无力、冷汗溻湿了衣服,他还是挣扎着跌跌撞撞冲向了法坛,手忙脚乱地摸起火柴想把蜡烛点上。他的手哆嗦得厉害,就像他怦怦直跳的心脏一般。
点上,快点点上,点上啊!他心急如焚,火柴却也像着了魔一样,擦了一根又一根,怎么也擦不出火来。他深吸了一口气,稍稍压下心中的恐惧,一束微弱的火苗终于亮了起来。
他迫不及待地把蜡烛点燃,却见手中的蜡烛快速融化起来,眨眼间化成了一滩血红的蜡水,淌在了他的手上。他大吃一惊,本能地把蜡烛扔在了地上,刚刚燃起的烛火又马上熄灭了。他再看自己的手上,哪有什么蜡水,地上的蜡烛好端端躺在那里,只是跌成了两半。
陈楚生心里凉了半截,这时瘆人的嬉笑声在他耳边响起,回荡在空荡的房间中,笑声、哭喊声、呵斥声交织在一起,如同一曲怪异的交响乐,像是来自九幽的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