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在绝望中的人,有的会懦弱地埋头缩成一团,就像遇到危险的鸵鸟;有的会疯狂抓住一切能抓住的东西,就像溺水者急于求生会在水中扑腾。陈楚生就属于后者。他口里怪叫着拿起了法坛上的桃木剑,嘴中喃喃念着他能想到的所有法咒。他脑子乱成一团,法咒也念得颠三倒四,却也顾不得这许多了。他把桃木剑往那叠符篆上一挑,漫天的符篆就像萧萧落叶般在他木剑狂舞中翩翩落下。
突然间陈楚生发现周围安静了下来,是他的法术起作用了?他心中大喜,莫非自己也是个被埋没的驱鬼大师,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证明自己?但他马上发现这只是他的妄想,笑声、哭喊声、呵斥声又响了起来,且像在嘲笑他一般,声音比之前更大了。
陈楚生残存的勇气消失殆尽,只剩下逃跑的念头,他想从最近的正门逃离,那股刺骨的寒意却像已洞悉他的意图,正堵在那里。他没有勇气面对那可怖的东西,又想到了厨房的后门,踉踉跄跄地向后门跑去,笑声缀了上来,如影随形地追着他。
他冲进厨房里,握住后门把手使劲地扭了起来,门却怎么也打不开。他一边大骂一边用力地踹门,这会功夫那笑声已经追了上来,却像猫捉耗子般不急于对付他,而是堵在了厨房门口,他已经无路可逃。
陈楚生无力挣扎,背贴后门瘫在了地上,却被他发现对面的墙上多出了扇漆黑的木门。木门斑驳不堪,看着有些年岁,在白亮的瓷砖墙上显得格外突兀。更怪异的是,木门上贴着两张棕黄色符篆,符篆上用朱砂勾勒了些他看不明白的鬼画符。这符篆也不知贴了多少岁月,却宛然如新,不见半点破损和褪色。
陈楚生在这厨房也转过几次,他发誓先前墙上并没有这扇木门,若是平时他必然不敢触碰这怪异的东西,然而身处绝境的他仿佛看到了逃生的希望,冲上去握住木门的把手一拉,酸耳的“吱呀”声中,木门应声开了。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在门开的刹那,门上的符篆突然自燃起来,且很快就烧个干净,连灰烬也未留下。
陈楚生只见门内是一条木制楼梯,一路向下不知通向哪里。而在他开门的一刹那,就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一样,哭喊声和呵斥声嘎然而止。可那笑声却更肆无忌惮了,重新向他逼了过来,这会他竟从那笑声中听出了得意的味道。
突然阵阵阴风从楼梯下面扑面而来,吹在他身上,冻得他浑身僵硬,他感受到门内的诡异,有些惧怕,但身后的笑声渐近、寒意渐浓,他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在他抬脚的时候,一个低沉的女声突然在他耳边响起:“别去!”他如遭雷击,抬起的脚又放了回去。跟着他背后传来“咔吧”一声,女声再次响起:“走这边!”他回头看去,刚才他拼命也打不开的后门此刻却被打开了。
“老东西你敢!”随着一声凄厉的尖叫,之前那低沉女声惨叫了起来。陈楚生却已顾不上这些,拼命地从后门冲到了院里,只见院里的柳树无端燃烧了起来,熊熊烈火中那柳树枝摇叶摆,仿如活物般似在挣扎。
他不敢多看,跌跌撞撞地朝别墅大门跑去,一路上墙边的昙花同时绽放起来,惨白色的花朵散发着淡淡的幽光,照得通往别墅大门的短短路途像是传说中的黄泉路般。陈楚生边跑边回头望去,昙花散发的幽光照着一团黑影逐渐显出形来。
那黑影看身形像是个女人,一头及地的黑直长发。它眼睛是黑的,像是两个黑洞,黑洞里飘着两个瞳孔不是人眼的形状,而是两个黑黑的圆圈。她脸色苍白,没有鼻子,也看不见下半身,身体在空中飘着。她双爪探出在身前虚抓,漆黑色的指甲又长又尖锐,乌黑的大嘴咧到了耳朵,发出瘆人的嬉笑声。
陈楚生惊恐地惨叫一声,知道这东西正是缀着他的那股寒意。他屁滚尿流地冲出了别墅大门,却发现门外也是一片漆黑,看不见来时的路,好像掉进了另一个世界般,走到哪里都没有尽头。
他仓皇地在黑暗中奔跑着,很快便不知跑出了多远,连别墅也看不见了,周遭只剩下无尽的黑暗。可那东西却一直执着的缀着他,离开了昙花的幽光他又看不见那东西了,却能听到瘆人的笑声离他越来越近。
不知跑了多久他腿上又酸又疼,一个趔趄扑倒在地,他跑不动了,万念俱灰坐在了地上,惨笑着等待自己的结局。
这时他的身后却突然亮了起来,他惊讶地回头看去,只见黑暗像是蛋壳般裂开了一道口子,刺眼的白光从那口子透了进来,刺得他双眼生疼。他眯起眼睛艰难地再看,一双手从口子里伸了出来,搭着口子的两边用力一撑,那口子便大了不少,一个人影从口子里走了进来。在强光的照射下只能大致看出人影是个男人,男人绕过陈楚生走到了他的身前。
陈楚生脑子一片空白,今晚发生的怪事颠覆了他的三观,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更让他无所适从,只知道呆呆看着男人的背影。
男人双手抬到胸口不知摆了个什么动作,接着听他喝道:“一步天雷动,二步地水通,三步雷火发……星罡步至,与吾当先。阳光阳光,与吾荡凶。急急如律令!”声音有些稚嫩,却透着种说不出来的威严。
话音刚落,似有春雷在耳边炸响,一道蓝白色的雷光从男人手中闪现,迅雷不及掩耳地劈向了陈楚生来时的方向。
雷光在虚无中像是劈到了什么东西,一阵噼里啪啦的剧烈闪烁中,凄惨凶戾地尖叫声响起,不过片刻又安静了下来。与此同时,瘆人的笑声也不见了,身边的黑暗像是破碎的镜子,慢慢裂开,又轰然崩塌。这时陈楚生才发现天已经蒙蒙亮了,他正瘫坐在路中心,不远处就是那闹鬼的别墅,自己一夜奔逃竟没跑出多远。
凉爽的晨风徐徐吹在他身上,路旁的树枝上早起的鸟儿正叫个不停。手摸着坚硬的水泥路,重见天日的陈楚生只觉之前的种种像是幻觉一般。但他又看到了眼前的背影,正是这个男人在黑暗中救了他一命,让他明白之前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陈楚生看着这人转过身来,他留着一头利落的齐耳短发,样貌意外的很年轻,约摸在二十上下。他的眼睛很澄澈,眼神敏锐,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最让陈楚生印象深刻的是他的笑容,和煦而温暖,不同于李书航那种客气的和善笑容,他的笑容很真诚,仿佛在把他整个人晾出来给你看。
这个少年微笑着对陈楚生道:“你好,我叫陈笑,耳东陈,笑口常开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