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
漫天的血。
天空中仍然有烟气,在打渔村的一条臭水沟里,传来急促的喘气声,伴随着猛烈的狂风。狗蛋一人正踏着嚓嚓作响的破瓦片,慌忙夺路飞逃,内心强烈的恐惧让他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刚才摔了一跤的膝盖疼的麻木,周围的黑暗好似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恶鬼,张大了吞噬血肉的血盆大嘴。就在他看清前面的光束的时候,他吓了一跳,有人在身后的黑暗中咳了一声,墙上竟然裂了一个大洞!腐烂的墙根,青苔几乎占据了全部表面。
一时间场内碎石翻飞,些许落在狗蛋的面上,一重又一重的回音,不大,但在此刻异常安静的村庄,分外惊心。
血迹再次流到他的足边。
这是他父母兄弟的鲜血和生命。
这是让他带着希望逃跑的源泉。
狗蛋犹豫着停下脚步,转过头去看,他的一双手紧握,指节已因为太用力变成了青白色,瘦小的身子簌簌地颤抖起来,
他看到了对方一半的真面目,
并不是因为害怕,
他眼中有一股无法想象的恨意,仿佛有烈火正在燃烧,
仇恨的种下了,终有一天会发芽,长成光怪陆离的树,
可惜他的胸膛已然被暴长的指甲划开。
“树爷爷……我还想再听你讲讲石头精的故事。”
“富贵……你偷看李寡妇的事不是我告的状……你在后山偷鸡是我说的,因为你偷的是我家的鸡……还不给我吃……”
“大傻……真傻……”
“二柱……丫蛋其实喜欢的是我,我有蛋,她也有蛋,我们才般配……”
“爹、娘……”
“对不起……”
那仅仅只是狗蛋生前的最后一瞥。
而除了这一幕,他的脑子里就剩空白了,
只见透过脸颊落下的最后一滴眼泪,
烫的在地上打个滚儿,东摇西晃的,映照出来荒诞离奇影像。
那是只长了九条尾巴的母狐狸,窗台剪影似人形,长发及腰几乎也成了她的尾巴,就像树爷爷故事里讲到瘟神一样,她将一切的恐怖祸端降临。
带来灾难!
就在今夜,刮起黑色的妖风。
雪!
漫天的雪。
悄息掩盖尸横遍野的村民。
活埋。
剥皮。
腰斩。
开膛破肚。
如果不打麻药,剖开一个人的肚子,应该会有多疼?
要知道,他们是人不是畜生,在痛苦中惨叫着死去的声音,憎恨地高高伸向空中,从来都没有消融的时候。
此刻。
顶楼的窗户朝着村口的官道。
“嗬嗬,愚昧无知的凡夫俗子,但敢拒绝妖神的旨意。不知所谓。”
涂山舜英悠悠的自言自语。
然后,一步跃下。
款款趋步迈近,继之而来的是一连串吸吮琼浆玉露似的声音。
手中血水仍旧流个不止。
在凄凉的月光下,一个女子抱着一个椭圆球的影子,投射在墙面。
然后,丢在地上给她一脚踩个稀烂。
她的眼瞳放大、嘴角上扬,显然获得了极度的快慰。满意极了。
定睛一看,
在地上打个滚的原来是狗蛋的脑袋。
当中挖个窟窿,
谷堆上,
这些小伙伴们,惶惶地你望着我,我望着你。
全都没了眼睛。
……
快接近南临城的黄昏下。
朦胧的暗流漫在山路上,藏在草丛中。
这时候却有一辆骡车,从峡谷的山道上疾驰而过。
忽然只听一阵狰狞的撕裂,山坡上丢下了一具拦路的虎尸。
虎口流出臭水。
与高山深翠的清香截然不同。
“谁。”
向夫人失惊道。
这时坡后面鼓声隆隆。
山坳之处所弥漫的烟幕愈来愈浓。
魁梧大汉不禁发问:
“还有谁躲在那里。”
“出来!”
拔刀四顾心茫然。
他在黑暗寂静的茂林间,只能绷紧身子,
过了一会儿,诡异的气氛让向家家奴再也忍不住,大喝一声,
登时一脚给小土堆踹平了。
“娘希匹,装神弄鬼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出来和本大爷单挑。”
话声方歇,“好啊。”
丛外,极具魅惑的女声响起。
狐狸尾巴若隐若现。
妖!
他心头明悟。
于是,向家家奴见状面色陡变,登登退后几步,
此时才发现隆隆的鼓声是血滴在泛青的面皮上,
那是张劫匪似马脸的面皮。
喝斥:
“妖孽!别过来,我们可是南临向家的人!”
涂山舜英冷冷地道:“只是这件事。”
“我家大少爷可是白阳门外门弟子!”
“就这些吗?”
“啊!”
“我的耳朵,家主不会放过你的。”
“驱邪符,去!”
向夫人,卷起车帘,眼疾手快。
“呵呵,你在给我挠痒痒吗?”
“你们这群不伦不类盗学者,南疆的巫术可是一门学问。”
向夫人耳朵通红得可怕!
就像那个家奴血已溅出的耳朵。
心道:“自学成以来,这是作为底牌的巫术第一次碰壁。眼前来敌的实力深不可测,可否用此次秘境秘闻活命。”
她这辈子从没这么害怕过,心里盘算着,双手不由自主捏了一把冷汗。
面对涂山舜英的嘲讽也充耳未闻。
就在那一刹那,
碧蓝的银簪,
从涂山舜英的发髻 ,
嗤”的斩向,向夫人的咽喉!
死斗蓦然开始,也轰然结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摔倒在地的向家家奴,心中的恐惧却不减反增,
一分一秒好像一年一月。
忽然感觉有什么清冷如水的东西滴了下来,促使他后背发凉,一股强烈的恐惧猛袭他的心头,于是,猛然回头,喷洒的鲜血染红了老大的一片地面。
他翻身,
“救命啊!来人啊!救命啊!”
拼命喘着粗气,只胀得脖颈都通红了,
“我有钱,饶了我,我给你黄金一万两。”
万两黄金并非一个小数目。
“杀了你,不都是我的了吗?”
心念一转,涂山舜英嗤之以鼻。
下一刻。
魁梧的向家家奴整个头颅齐颈被斩下,脸上已经一丝血色也没有了,双目散发着阴惨惨的光芒,令人看来很惊诧。
脸上那丝无限惊恐的表情,被无限放大,
再将他自脊椎到腹部整个切开,内脏喷洒出来撒进尘土。
惨呼声犹在半空摇曳,那股浓烈的血腥味,刹那充斥在空气之中!
尸骨已在火中烧成了飞灰。
“不太新鲜,蠢货的脑浆。人,真的是一种异常复杂难明的动物。”
向家人当然听不到这番话。
遥望云川。
越看她便越入神。
眼看着一阵风吹来,涂山舜英已陡然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