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走至马车旁,景珩弯腰将宁微禾放在里面。
微微直起身子,两人正好面对着面,鼻尖与鼻尖之间也不过一根手指的距离。
景珩看着面前这小丫头头都不抬的样子,以为宁微禾是生气了。
倒也不怪景珩误会。
在景珩看来,宁微禾向来极为看重礼数,虽贵为宁家嫡女……
哦,对了,前不久还被封了安平县主。
但即便如此,却总让人觉得她背负了许多责任与重压,不似其他世家女子那般恣意、随心所欲。
这样的人,活得很累,向来不会行差踏错一步。
方才,他这样不顾后果,大庭广众地在几人面前抱她起来。
看着面上不显,但心中有几份忐忑……恐怕只有景珩自己知道。
虽然景珩并不后悔,但看着小姑娘迟迟不肯抬起的眼睫,他沉默片刻,终究还是妥协了,
“方才,是在下鲁莽了,如此轻佻冒犯小姐,是在下的不对。”
他认了错,却终究怀有一丝贪婪,说不出”下不为例”这四个字。
因为他知道,自己做不到。
做不到克制。
做不到袖手旁观。
甚至......
他不希望仅此一次。
他希望——千千万万次。
正在唾弃自己如此轻易就被男色所迷的宁微禾听到这话,半晌没反应过来。
他这是在向自己道歉?
等到宁微禾反应过来,她急忙摇头,抬起一双清亮的桃花眼,精致的小脸上还残留着些许红晕,
“你不用向我道歉,反倒是我该谢谢你才对。”
虽然那两个字对宁微禾来说还很陌生,犹豫一瞬,她还是说出了口,
“禾生,”
看着那张戴着狐狸面具的妖冶面庞,宁微禾心一横,眼一闭,决定趁这次机会将心中的疑问说出来。
“从你我初识到现在,我一直觉得你总在若有若无地迁就我,替我着想,微禾心中感激不尽,”
她一顿,接着说,
“但我向来觉得这世上从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所以……我想问,为什么?”
听到此,景珩才觉得一切终于又明朗了起来。
遇到宁微禾以前,他向来是搞不懂也不屑懂那些女儿家的小心思。
也因此,在遇到她之后,景珩总是不知道怎样面对宁微禾,同样也搞不清楚,为何宁微禾总是对自己带有一股子疏离感。
现下,他终于懂了。
景珩没有回答宁微禾的问题,反而自胸腔内发出一声愉悦的轻笑,
“所以,你一直觉得我对你的好,都是图谋不轨,另有所想?”
听他这样说,宁微禾突然觉得有些愧对他对自己的好。
她想否定他的话。
想说自己其实不是这个意思。
却欲言又止,不知从何说起。
看着面前还未及笄的少女,思量再三,景珩还是决定循序渐进,慢慢来。
毕竟,向来不知情为何物的二皇子殿下,其实也搞不懂,心中那股,总在看到宁微禾就会不自觉升起来的情愫——就是世人常说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其实,这原因嘛,简单得很,也奇妙得很。”
“不过……是一个‘缘’字。”
“或许很不可思议,但我见到你的第一眼……不对,应该是见到你影子的第一眼,我就觉得,你的言行举止,无一不合我的口味。”
“当时我就感觉,我寻了这么久的知己,或许就是堂堂的宁家嫡女——你宁微禾了。”
他这话半真半假,饶是宁微禾心思聪颖也挑不出半点错处。
听他这样说,宁微禾只觉得心中一块大石放下。
他几次三番出手襄助,且样貌也这般出众。
常言道:“食色,性也。”
宁微禾当然也未能免俗。
就像幼时与兄长一起扑蝴蝶,哪怕丫鬟婆子百般叮嘱,她还是会忍不住,追着那只最鲜艳的蝴蝶满园子地跑。
诸般想来,宁微禾对“禾生”其实颇有好感。
虽然有心亲近,但因她向来谨慎,对他的所作所为难免多想。
如今他既这样说了,若是此番因缘际会,能够与他成为知己,宁微禾是十分愿意的。
“原是如此,倒是该怪我多虑了……”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能与阁下这般人物成为俞钟之交,是微禾的荣幸。”
想到刚才耳边那一声“阿禾”,她又补充道:
“阁下若不嫌弃,以后便称我为‘阿禾’,我也就直呼名讳,叫你‘禾生’,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