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判,账册已经查了七日,近三年内并无缺漏,甚至根据账面来看,楚氏贴补州衙两成财赋,城中商税有四成经过了楚舒的手,但数目无误,并无贪墨的证据。”
陈启和易重文带着一群书吏彻查了整个转运司和经略司的账目,结果真如楚舒当日放出的话。
毫无问题!
夏安期点头,也算是意料之中吧。
如真的有问题,楚氏也不可能在西北盘踞数十年,更不可能被官家和相公们盯上!
那日拿陕西盐法威胁对方也是迫于无奈。
“盐法,军功;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啊。”一声感叹:“也罢,半生蹉跎,低个头又何妨?”
夏安期苦笑,他确实意动了。
在秦州住了九天,这九天时间所闻所见丝丝缕缕都跟楚氏相挂钩!
让他深感恐怖的同时,又有着浓浓的无力感,举步维艰。
陈启眯着眼看向对方,谨慎发问:“院判是要?”
“你去一趟城外,告知楚家小儿,陕西盐法革新,本官将久居秦州城。”虽然是天使,但首要身份也是盐铁部院判,掌盐法商铁之事,故而留在秦州是顺理成章。
面对楚氏、梁氏和薛氏三家背景,他不得不低头。
天高皇帝远,文相于西北鞭长莫及。
“那楚孺人那边要备一份礼物吗?”
夏安期摇头:“不用,她是聪明人,尚在阁中就敢怒骂文相公,非寻常女子。”
“诺。”陈启作揖行礼后转身退出。
而易重文心底依旧不平衡,面上也有些难看:“院判,您就如此放过楚氏子?”言语中充斥着对楚舒的不屑和厌恶。
“放过?”夏安期皱眉望着对方:“此话何解?”语气不善。
“楚氏子如此嚣张,难道院判要与之同流合污?”
夏安期双目凌冽:“同流合污?”
“院判难道忘了离京时,文相公交代的话吗?”易重文私下有得到文彦博门下老仆的嘱咐,等同于监视夏安期办事。
所以这时候就忘了自己原本只是一介吏员的身份,直呛夏安期。
反观夏安期,面带笑意,语气却森寒:“呵呵,尔在威胁本官?”
“属下不敢!”易重文低头作揖。
“不敢?既如此,你带着人回京吧,本官案下容不下大佛。”夏安期不愿过分得罪文彦博,所以也懒得跟易重文争执,直接革除就好。
省的再生事端。
易重文闻言彻底愣住:“院判......?”
“本官老了,你跟在我身边也有多年,给自己留些体面吧。”这番话连敲带打,说完后拂袖离去。
独留前者颓然立在堂中。
另一边,陈启快马驾出城门,临近库院,被柳丁拦下。
“何事?”
“劳烦通禀,我家夏院判因陕西盐法革新一事故而决定居秦州办公,特此通知。”说完,看向楚舒的护卫,心中暗叹:不愧是经营西北数十年的楚家,寻常护卫竟有肃杀之意。
堪比百战之师!
柳丁听到消息点头:“稍等。”说完转身进入。
虽然是楚舒的临时官衙,但官场规矩也得遵守,因此并未直接放行。
看着对方的背影,陈启内心五味陈杂。
原以为此次北上会顺风顺水,结果折在了秦州!
而这一切的源头竟然只是一个年岁不到二十的小家伙?
匪夷所思!
“衙内说公务繁忙就不留你用饭了,叫你带给夏院判一句话。”复又出来的柳丁对着陈启拱手行礼。
陈启作揖还礼:“什么话?”
“一个月之后,夏院判定会亲自登门谢我。”
陈启:.......???
“在下还有事情,告辞。”柳丁早已猜到他的反应,跟他当时在里面的反应一样。
只不过他问出了心底的不解。
衙内给的回答太过深奥,他没听懂罢了。
‘六塔河之狱?’
六塔河远在河东,距离秦凤隔了一个永兴军路,怎么能影响秦州?
想不通就不再想,压下心思朝疗养院去看看围栏篱墙是否加固增高好。
......
“衙内,黄河改道六塔河东流可有不妥?”
娄鸿志等到柳丁出去后,看向楚舒,同样问出心底的不解,黄河改道的事情早在去年就被提上了日程,欧阳学士曾放言:此河工之道无疑在自掘坟墓!
可惜,朝中相公们压根就没搭理他。
楚舒摇头:“不妥,天大的不妥,但终究与我等无关,眼下还是多想想后日接待孙走马事宜吧。”
毕竟是还没有发生的事情,所以他也不愿意说太多。
想要挽救也是有心无力。
欧阳修堂堂翰林学士,多次上书都被驳回,可见文彦博等人是必须要将此事落成!
不与傻瓜论长短的道理他楚舒还是知道的。
娄鸿志一听,脑壳又开始抽痛起来,今天被楚衙内叫来就是商量走马承受来秦州的事情。
“内侍孙希文乃是去年得差遣出京,任河东走马承受,要来我秦凤?”
仅仅一个天使夏安期就够秦州热闹一番了,若是再来一个走马承受,那秦州还真是要变天!
“估计是得了消息,分一盏美羹吧?”
文人士子大都鄙夷不屑内侍太监,私下言语也是直呼其名,甚至当面讥讽的也不少!
楚舒双目防空,瘫坐在太师椅上,仰视房梁;听得出娄鸿志看不起孙希文。
但他也懒得去纠正对方的称呼,非亲非故,教人做事讨人嫌。
昨日晚上母亲派人传来的消息,河东路走马承受孙希文回京述职,‘顺路’秦州。
太宗时期西北诸路设走马承受并体量公事,又称之为:转运司承受公事,隶属转运司。
真宗改隶经略、安抚、都部署司。
名义上是属于经略司管辖,但真正负责的直系对象是天子。
至于是不是真的顺路没有人关心,毕竟他代表的是官家!
既然是代表官家,那就表示是专门来看看楚氏的。
因为,秦凤跟官家唯一有莫名关系的,也就他们家独一份。
“难道孙希文也是来监察盐法革新、茶马易市?”娄鸿志下意识说出猜测。
走马承受大都是天子特派,等同于公开的‘打小报告’大队长;负责监察本路将帅、人事、物情、边防及州郡不法之事。
“事无巨细,皆得按刺”
以内侍官或三班使臣以上武官充任。
差遣品级在正七品上,序位在转运使、副使、判官、提点刑狱之下,通判之上。
位卑权重,是真正的‘手眼通天’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