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吏报告,说是已经到了城门外,看架势好像在等着人迎接。”娄鸿志跟着楚舒回到经略司:“真的不出城去迎接?”
官员迎来往送是进入官场的必修课!
可惜面前这位楚衙内好像有点不上心;当初夏安期来秦州就没有迎接,如今孙希文都到了城门口等着也不去接待?
不得不说,牛还是这位牛。
“人家来秦州是来罢我官职的,我犯不着舔着脸上赶。”楚舒签下最后一份公文,伸了伸懒腰。
联同孙希文来秦州的一并还有薛向的书信。
‘河东路走马承受孙希文得文彦博手书,整肃秦州吏风,问罪于梁适妄开边衅!’
整肃官场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对于楚舒而言没有特别重要,他只是小小的经略司勾当公事。
问罪梁适妄开边衅就比较严重了!
赵宋一朝,开疆扩土的最大阻力从来都是内部矛盾,而非外界冲突。
“唉,如此一来,夏院判可会反复?”娄鸿志得知消息时,第一反应是夏安期会不会推翻之前谈好的合作,反向落井下石。
楚舒摇头:“这谁能猜得透?”
“据门吏探查,夏院判也没出城。”娄鸿志低声问道:“应该是不愿意降低身份......”
一个是天使钦差,一个是走马承受。
大小王的存在。
正说着,门外有陌生的声音高声传进堂中:“秦州经略司司户参军楚舒何在?”
“传孙走马手令,命秦州经略司司户参军楚舒封衙居家,以待肃清查定!”
“秦州......”
娄鸿志闻言瞪大双眼,转头看向神色如常的楚舒:“衙内?”
“无妨。”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孙希文身为走马承受,只有监察之权,没有罢职当地文武官吏权限。
但如此大摇大摆的进城夺职,相必是得了文彦博的手书,以此为凭仗,倒也能说得过去。
“本官在此,尔等何人?”楚舒打开门,望着庭中数人。
为首的貂珰应该是在孙希文手底下办事。
“小人奉走马之令,特来收缴官印文牒!”语气很是傲然,丝毫没有将楚舒放在眼里。
娄鸿志在旁边听的冒火,一时没忍住:“放肆,一介宦官竟敢擅权?尔等又是什么身份?”
“你又是谁?”内侍撇嘴,招了招手:“去,把他按着!”
话说完,身旁几个军汉一哄而上,作势就要将娄鸿志抓住,可惜楚舒跨步上前,冷声怒喝。
“谁敢!”
文武殊途,在这种情况下体现的淋漓尽致。
就算军汉凶猛又如何?
被这一声怒吼,一个个乖的跟兔子似的。
倒是站着的内侍依旧跳脱不止,嘴里连说:“反了反了,你竟敢不尊孙走马之令!”
“本官乃官家特旨,他孙希文就算是来了跟前,又能如何?”
小农是家中有粮心底不慌,他楚舒是家中有娘,心底不慌!
赵祯身为天子,金口玉言,言出法随。
特旨恩荫的官职差遣,怎么可能会因一个宦官而说罢就罢?
就算是文彦博的意思又能如何?
经略安抚司,管一路军政,衙司的公务除了负责对外军事外,还得兼顾州内政务;
主官经略安抚使由秦州知州兼任,佐贰官为通判、别驾、签判、录事参军等;军事上辖治钤辖、都监、指挥使。
虽然名义上是由天子和东西两府的相公们决定人事任免和政务军策,但往往更多时候是需要征求各地经略司的意见。
由经略安抚使上奏提议,转而两府审批、天子阅目。
秦州都监曾是楚氏军伍出身,此次西进被梁适带去巩州;而钤辖因楚舒祖父亡故而空缺,至于指挥使,则是被薛向带去了永兴军路。
至于通判别驾,早就被梁适打发去了下面县里,他还在衙中时,平时出谋划策的是就楚舒和他的幕僚们;
整个秦州打造的是铁板一块!
为的就是进兵巩州时不被拖后腿。
至于楚舒的勾当公事,乃是整个衙司最为繁琐的职务。
若是没有他在,整个秦州不出十日,不论是政务上,还是军事后勤上必会陷入慌乱之中!
“好啊,你这斯还真当自个是大人物呢?”内斯气急:“你且等着,孙大貂珰已经进城......”
门外传来另一道奸细阴柔的声音:“楚衙内好大的架子啊。”这是在内涵对方没有出城迎接。
楚舒微微作揖行礼,毕竟对方官品比他高几级:“经略司公务犹如乱麻,在下着实无暇脱身。”
不论是宣诏使臣还是出京的天使钦差,这其中都有很大区别。
孙希文乃是大貂珰内侍出身,夺文官职权是犯忌之事,别说楚舒不答应,就算是文彦博在明面上都不敢让他这么干。
因此各路走马承受多是‘体量公事’或者‘体量军事’;表示有插手当地政务和军事的权力。
真正能够将楚舒免职的,只有夏安期。
这也是楚舒会拿军功跟对方交易的原因,也是娄鸿志担心夏安期会反悔的点。
同样是文官资序,不论是资历还是品级或者是立场身份,他都有这个权力将楚舒关进小黑屋!
“久闻楚氏盘踞西北乃镇边猛虎,今日一见衙内,倒也确实如传言所说。”孙希文这句话说的是阴阳怪气。
听上去是在夸讲,实则是说他楚家有不臣之心。
楚舒闻言将脸板起:“我楚氏忠心天地可鉴,自太祖朝起,一直到今天,满门忠烈,走马这话说的在下就不懂了。”原本心底还想着给对方面子,毕竟是代表官家。
没想到对方蹬鼻子上脸!
说话不经大脑?
“懂不懂衙内心中自然请楚,杂家也懒得解释。”孙希文翻了个白眼,转身看向刚刚出头的内侍:“杂家手底下的小子虽说年纪轻,但好歹是听令办事,衙内倒也不必慌张。”
“走马这是非要夺了在下的职?”
“不是我,是京中的意思。”
楚舒挺直背脊:“京中东西两府有宰执参政和枢密,更是有官家在朝,敢问是哪位的意思?”
今儿你不把话说清楚,大家也都别想完事。
“楚衙内,据说孺人王氏是南方人,跟官家也有缘分,杂家来了秦州,也该拜见拜见。”孙希文不知道从哪知道的消息,打算用楚王氏来威胁。
正所谓父母妻小,往往就是普通人的逆鳞命脉!
尽管这一招阴暗缺德,但胜在好用。
楚舒深吸一口气,既然你铁定心思整我,那你就等着收拾烂摊子:“经略司中庶务颇多,在下就不打扰走马了。”
说了也懒得看孙希文的脸色,拂袖而去。
别看他平时玩玩打打处理公文感觉很轻松,那是因为有娄鸿志等一干幕僚团队在,帮他分类别册整理,娄鸿志过一遍手,他再过一遍手。
就这,也是整日有处理不完的事情。
今儿他彻底甩手不干,娄鸿志等人肯定也是没资格插手,更不会插手。
城内上下,城外十几万流民,这都是活生生的人,吃喝拉撒睡,调度启用,难道就靠一个孙希文?
且随他意,等着看笑话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