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州经略司

堂中氛围压抑的令人窒息，整个衙司在战鼓声息后安静的落针可闻。

‘呼’

楚舒深呼一口气，声音低沉：“还是早做决断吧。”

坐在主位的是夏安期，一旁站着的有陈启和娄鸿志等人，楚舒坐在左边第一张位置，负责驿馆的驿丞此时也在堂内。

至于孙希文，则是躲在驿馆不敢出头。

刚刚楚舒已经说了对策，眼下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将孙希文交出去，让叛乱者泄愤，尽可能安抚。

若安抚不行，再行镇压之举！

这几人官职地位最高的就是夏安期，他的提议也等同于逼迫将对方架在火堆上烤。

“不可啊......衙内万万不可，孙走马乃是皇家仆从，要处置也得是官家下旨，咱们......”

彭兴举明经出身，原是升迁做到了知县之职，可惜官运不济得罪了前宰执陈执中，被后者门生一贬再贬，最后贬到这秦州做了个锵锵入官的驿丞。

虽然他官职最低，但年纪是最大的，接近五十多的年纪，再加上有百里候的经验，所以遇到民变却也有几分对策。

正因此，才没有跟孙希文似的躲在驿馆。

楚舒跟彭兴也算熟识，对方来秦州都有七八年了，看着他长大也算半个长辈，微微点头反问：“若非如此，彭老您说此时该如何？”

这一问，彭兴哽住。

抛开其他因素来看，却是只有这个办法是最快最有效能减弱一部分反民气势的。

间接也能安抚一二。

夏安期见状开口：“孙希文身边有多少人？”称呼已经变了，不再是之前的走马。

“大约二十多人。”彭兴起身拱手回答。

毕竟是一路走马，二十多人随从队伍并不算多。

“将人接手，能凑一些是一些。”夏安期摆手，示意陈启去处理此事。

彭兴‘咚’的瘫坐在椅子上。

“不要他的命，只是将其身边护卫撤走，用来守城御敌。”夏安期开口解释。

彭兴不傻，几十年宦海生涯不是白混的，这种兵荒马乱时际，手中无兵，第一个死的就是。

等到事毕，在上书奏请，言明孙希文‘以身殉国’，那时候又有谁会顾及到一介死人呢？

楚舒了解对方的担忧：“彭老！城外十多万流民，和城内孙希文，孰轻孰重？”

“罢罢罢，老朽浑浑噩噩大半生，这余生也该风光一把，此事就交由我吧。”彭兴颤颤巍巍地起身，对着夏安期一礼。

楚家小子说的对，跟城外十多万起事的流民比，阉宦孙希文又算得了什么？

但楚家小子年轻，往后大有出头之日，这犯忌讳的事情，只能我这个老头子来做。

夏安期和楚舒连忙起身，对着彭兴回礼。

解决了孙希文之后，就该想想如何降低损失，全靠城内这些人是守不住的，但失土的罪名大家都担不起；夏安期更是不愿意背上‘父子皆在西北失土’的骂名。

所以必须得找外援；想要调兵就必须得到朝中准许。

而以秦州和东京之间的金牌急脚递速度，若是真的等来援助大军，至少还要七八天的时间。

那怕是秦州早已沦陷！

“彦卿，余下之事你怎么看？”

夏安期是知道楚家在西北有足够的能量的，所以想征求一下对方的意见，守不守得住还得看楚氏的态度。

“院判糊涂了，这么大的事情，该问他们......总得有吃有喝才能安稳过日子啊。”楚舒说着指了指城外的方向。

“彦卿是？”夏安期一愣，不成想对方竟这么说？

“前些日子就已经有一次民变，早在之前梁大参写信来就言及此事，若不是活不下去谁又愿意去造反起事呢？毕竟是杀头的买卖，当然......”楚舒站出来再次提议：

“不如将我吊出城，先跟他们谈一谈，借此机会拖延，院判暗中带人去永兴军找薛副使？”

此言一出，堂中众人纷纷侧目，心道：难道楚衙内不怕死？

外面那些人，现在可以算是洪水猛兽，出去了还能有骨头剩下？

想通过谈判沟通让外面的人放弃，无疑是难于登天；不意楚舒竟有如此仁心。

不过转念想到，若不是楚舒有此心境，如何能在西北军中立足？而且西北军伍上下对楚氏可是敬畏有加，城外流民对于楚氏也是感恩戴德。

来到秦州后，楚氏的声名和地位，他是看在眼里的。

夏安期皱眉，想开口询问具体事宜，但被对方再次打断。

“秦州雄武军和渭州平凉军都已经被梁大参带走，如今距离最近的只有凤翔府的凤翔军和泾州彰化军；若是要尽快解决只能让薛副使回秦凤暂代经略安抚之职！”

楚舒的语气稍显强硬，更有舍身取义的气魄；被打断话头的夏安期没有为此恼火。

相反，这番话就如同当头棒喝，一下提醒了他。

秦凤路内驻扎有四军，分别是雄武、平凉、凤翔和彰化。

梁适身为秦凤路经略安抚使，有调动路中各军的职权。

但现在梁适不在，那就只能是薛向暂代，毕竟薛向好歹也是整个旧陕西路的转运副使。

身份地位虽然不够格，但名义上勉强也能撑一撑；到时候上面问罪，也能顺理成章回怼一句：事可从经，又可从权。

“彦卿不坠楚氏之名。”夏安期由衷的赞了韩冈一句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当即转头对陈启道：“你现在就安排人偷偷出城去凤翔和泾州阐明缘由，等到了晚上你亲自出城去永兴军，务必快速！”

泾州和凤翔两地距离秦州不算远，快马加鞭一天一夜就能赶到，先安排援军北上。

援军一到，流民无组织无纪律，自然能消散大半去。

陈启点头，行礼称道：“这就去。”说完跟彭兴一样，转身离开。

“今日之事，要严加保密，莫要透露给旁人，否则我们都有性命之忧！”夏安期看着堂内剩余的人。

若是被城内好事者知道，以此来投诚外面那群流民，那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楚舒起身：“下官谨遵言令。”

“小的遵命。”

众人纷纷恭声应是，事关自家性命，容不得他们不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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