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演义》:“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非英雄也。”
......
一夜无事。
次日,官寺之中。
章淳埋头伏案于书简上,细细研读、琢磨县中公事。
有时他累了,便站起来走走;有时乏了,干脆就在桌上小眯一会;饿了嫌麻烦,也不回官舍中吃食,就吃了点特意随身携带的干粮充饥。
临近下午。
所有这几个月以来的公文都看完后,章淳心中对旬阳的轮廓大致清晰了许多。
“呼——!也不枉这两日辛苦。”
章淳吐出一口闷气站起身,沿着正右手方向的窗户往外望,只见官寺人来人往,但没有集市的喧嚣热闹,有的只是肃穆和宁静。
他提起衣袖横于胸前,不知在思虑何事,少许后,他向屋外喊了一声:
“良君可在?”
“在!”
沮良的应答声先到了,人很快也拍马赶到,要说这也是他的习惯了,不学个几个月,学不好。
“县里可有任命官吏的文书下来?”
沮良从进门就一直低眉顺眼的,听到章淳问话,他抬起头看了看章淳的侧颜,仔细想了想后,说道:
“良听功曹那边的佐吏透露,功曹正在拟定文书,今日便可公布任命的官吏。”
“善。”
章淳微微点头,果然急的人自己就会把事办好,不需要别人去催。
聊完此事,章淳邀请沮良入座。
“良君,坐。”
“唯。”
二人坐好,章淳回忆起文书中的蹊跷,看似随意地向沮良问道:
“良君,家中有几亩耕田呀?”
“淳君,良只是簪袅的爵位,按律只有三百亩田。”
沮良一听,马上苦笑着脸,变得更谨小慎微起来。
章淳此时也不根究,他接着问道:
“家有男丁几口?”
“只有良和幼子两口男丁。”
“家有仆隶几人?”
“按律只有四人而已。”
“耕牛几头?”
“小人家中无牛。”
沮良很老实,很真诚,很正直。
他打太极拳也很有一套,说明了自己按照律令应该有的各个数量,一般人也不会深究太多。
但章淳是一般人吗?
“啧!”
章淳嗤笑一声,站起身来到自己的案桌前,拿了一份书简,直接丢到沮良面前,肃容说道:
“恕淳愚钝,这三年来,良君一次都未曾借过内库中的耕牛,可谓是高风亮节,淳可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沮良身为官吏,有公务在身,不可能亲自下田耕种,那最多算上他的妻子,加上四个奴仆,五个人耕种三百亩田,而且还不需要耕牛帮忙犁田,纯靠人力,任谁来,这都不可能实现的了。
而仓吏管着内库,县丞则管着仓吏,身为县丞佐吏,沮良如果一次借用耕牛的机会都没有,不客气的讲,县中的那些黔首,又是何德何能借得走呢?
或许沮良内心还有底气,他也站起来拱手作揖,诚恳地说道:
“良未曾做过奸事,问心无愧。”
“淳虽然相信良君纯善,但是律言:匿奸者,同罪。良君恐怕是忘了!”
沮良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原先作揖的双手在不停地颤抖,他很快便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把手放下,藏进长袖中,想把这般露出马脚的丑态遮掩住。
沮良真是没想到章淳这般狠辣,问话一针见血之余,一出手也不讲任何情面,他只好唯唯诺诺地应付道:
“淳君言重了,良身为县吏,更是清楚律令严苛,不敢知法犯法。”
章淳轻挑眉尖,没想到沮良死到临头还想狡辩,他冷笑道:
“既如此,良君可否解释清楚这不借耕牛的奥妙之处呢?”
沮良内心纠结不已,沉默许久后,他咬了咬唇,更加坚定自己的决心,反问道:
“县丞可是欲想刁难小人么?”
“哦?何来刁难之说?”
章淳被逗乐了,讥笑道。
沮良被逼至绝境,不得已只能反击,他冷冷地陈诉了个事实,告诫道:
“淳君,前县丞也是个严厉之人,好严刑律法,然律法可治民,不可为官,还望淳君好自为之!”
沮良把话抛下,一甩长袖,愤然离去,不再与章淳争论。
随着沮良远去,章淳的笑容逐渐凝滞,他原本只是想借机敲打一下沮良,却没想到歪打正着,一下子戳到旬阳的敏感之处了,他心中暗道:
“依沮良谄媚怕死的为人,怕是没胆量参与其中,也不知这牛马暗地里都被谁借走了。”
“前县丞,是董氏么?目的又是什么呢?。”
一提到前县丞被罢官,章淳不由自主就会联想到董氏。
章淳的思绪发散出去,却不好妄加推测,他弯下腰拾起书简,再次看了看书简的内容,自言自语道:
“沮良没有借牛耕种,这是官寺记录上明明白白写的,是沮良暗中借别人之手来借耕牛,还是真的一头耕牛都没借?亦或是县内库的仓吏作假?”
“幸好如今也是七月,正是夏收夏种的关键时候,我不妨找个时机下乡查探一下乡情,也好查清事情真相。”
...
就章淳不断思考之际,屋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小人拜见县丞。”
小吏很恭敬,就算章淳看不见他,他也要做到足够恭敬。
章淳皱了皱眉,他很讨厌有人打断自己的思考,心中生出些厌烦的情绪,但他也不发怒,问道:
“何事?”
“县尊有要务请县丞过去一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