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非子·说林上》:“巧诈不如拙诚。”
......
小吏话音刚落,其身后就有贼曹吏上前,想给章邯施加木械、黑索和胫钳。
“尔敢!”
章邯性情暴躁,再加上刚刚经历杀戮,自不甘于束手就擒,他挥剑一扫,杀退那些虎视眈眈的贼曹吏,接着鼻喷怒焰,目眦尽裂,忿然骂道:
“乃公为大王杀贼,已可以公士爵抵消刑法,看谁敢给乃公上刑械!”
小吏见之凶猛,惊慌失措,他不敢做主,只好向旁边的县尉董仇吾问道:
“敢问县尉,这该如何是好?”
董仇吾虽爱惜猛士,但他也不能于明面上,罔顾律法和县令的命令,权衡之下,他选了个择中的方式,其说道:
“邯确实已立大功,不可视为犯人戴索羁押,而县令之命也不可违,既如此,不妨择中只需卸其刀剑,带到官寺便好。”
“唯。”
小吏很感激董仇吾的解围,他领命后转而面向章邯,见他仍手持利剑,气势汹汹,小吏温言说道:
“邯君,说来你我还算共事一场,我也不想为难你,就依县尉所说,卸下刀剑便好,就不给你戴索上钳了,如何?”
章邯对于失去护身利剑还是有些担心,但拒捕的后果他更难以承受,他思虑少许后,眼中精光一闪,猝然问道:
“县丞此时可在官寺中?”
“县丞确还在官寺中议事。”
小吏很诚实地答了话,他清楚这次的任务是带章邯到官寺审判,而不是要抓拿犯人章邯,明辩这一点,事情就好办得多了。
章邯虽对其言将信将疑,但他明白,小吏确实也没有骗他的必要。
他晃了晃头,暗感可能是自己刚刚历经了杀戮,精神紧张了,不免有些敏感,周围一旦出现对自己不利的异状,顿时就有了草木皆兵的感觉。
章邯松开手中的剑柄,任凭利剑掉在地上,他内心中那虚无飘渺的安全感也瞬间消失,他紧紧握住拳头,咬牙强压着那种‘只能任人鱼肉’的错觉,严声说道:
“于前领路!”
“善!”
小吏的目的达成了,便带着手下率先离开了,他也不怕章邯跑路,因为只要章邯敢跑,必定会连累章淳和他的家族。
章邯迅速跟去,所过之处,因为对这头失去獠牙的猛虎还是十分敬惧,县卒们纷纷让出条道来,目送其去。
...
半个时辰后。
旬阳官寺大堂处。
胜利缉捕盗贼的消息已经传来,金子也已经收缴,堂内人人面露笑意,喜不自胜。
“报!疑犯章邯带到,请县尊示下!”
堂外突然有人带来另一则消息,让堂内的喜悦画上句点之时,章淳的心情也跟过山车一般,上下颠覆。
章淳面色发黑,脸都拉了下来,他心知章邯确实有罪,但趁现在还没进入审判流程,还有回旋的余地,他出言质问道:
“县尊,邯可是有何罪责?”
王寿嘴角上挂着冷笑,似乎没有把章淳的话记在心上,他此时出人意料地派人抓捕章邯,目的自然也不是为了追究区区一个贼曹吏那般简单,他反问道:
“淳君,这人是你保举的,他有何罪你还不知么?”
“邯任公事矜矜业业,不敢懈怠,何罪之有?”
章淳心知王寿老儿“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想新账旧账一起算,不然他也不会于内库失窃这个时间点,猝然发难。
“嘭!”
王寿右手握成捶状,狠狠地猛砸案桌后,怨恨愈浓的他,一一历数章淳的过失,愤然说道:
“下属不敬官长,该当何罪?任人举亲不举贤,该当何罪?谋事自决,不与主官知晓,该当何罪?做事所虑不周,以致喧哗群斗,该当何罪?内库失窃,虽县卒奋力追回库金,县丞却已失职!该当何罪?!”
王寿的一番灵魂拷问,让堂内之人皆瞠目结舌,无言以对,他见章淳哑口,毫不留情地接着冷冷讽刺道:
“这就是学室的优异弟子么?自视甚高,目中无人,郡中功曹一下子把你拔至高处,摔下来时,就叫你粉身碎骨!”
“来人!把那犯人章邯带入定刑,把这腐官也拿下入狱,待我弹劾文书一发,听候郡中发落!”
王寿连出决断,自以为已经把章淳逼入死境,此时他志得意满,容光焕发,有种飘飘然的感觉。
堂外也有吏员走进,欲想押下章淳,章淳闭上眼睛,也不挣扎,正准备任由吏员押下之时。
“放肆,退下!”
董爽终于于关键时候出手,他严声呵退吏员后,转身面对王寿,作揖搭救道:
“县尊,淳君虽有些过失,然其为四百石之官吏,按律,我等不可不经裁定其有罪,就抓拿入狱。”
“无妨,非常时,当行非常事,稍后郡中问责,自有我来分说。”
王寿要么一击不发,要么一击就要致命,此时出手发难,自然就不会给章淳有翻盘的机会。
董爽稍一琢磨,也觉得打垮章淳也不是不可,也算除了旬阳‘一害’,只是看起来修渠之事可能要延缓些了,而且最后面,也可能会造成郡中对旬阳官场的不信任,总的来说,只能算是有得有失。
他微微皱眉纠结后,恭谨对王寿答道:
“唯。”
“稍待。”
吏员羁押着章淳,让这位未来的阶下之囚看起来有些狼狈,但章淳也不因董爽不再帮自己说话而失望,他面无表情,反而自信地对董爽警告道:
“爽公,这船快要沉了,你是固执地想与之共存亡,还是马上找艘船搭上去,只在你一念之间。”
王寿没想到章淳死到临头,还敢这般嚣张,他气急站起身来,手指着章淳大声怒斥道:
“狂妄!快带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