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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梦秦简·內史杂》:“非史之子也,毋敢学学室,犯令者有罪。”

......

五日后。

天空一片碧绿,沐浴着柔和的阳光,所有旬阳的大小官吏都放下手中的工作,于县城外,迎接汉中几位重量级人物的到来。

“听言此次为了处置罪官,监御史和郡丞都来了,不知是真是假?”

人群外的阴影角落里,一位不入流的旬阳下吏低声和身边的同伴交流着。

他看着那官吏扎堆的地方,眼中带着艳羡和遗憾,他很清楚自己这一辈子的梦想,就是期待能有朝一日,能和他们这些“史”以上的官吏站在一起。

要论为何呢?

只因于县中,只有“史”级别以上官吏的儿子,才可以进入县学室中学习,不用去服那无休止的劳役。

而对于“佐”,“丞”这种级别,他不敢奢望,所以对高高在上的县丞跌入谷底这件事,这个旬阳的官场大地震,他分毫都不想关心,只是有些时候,实在是闲着无聊,他也就把这件事于私底下当做谈资,以解沉闷。

“县丞乃四百石之大吏,县尊决没有权力随意处置,而县尊弹劾县丞所犯的罪行,又大都是与县尊相关联的,为了不被蒙蔽,郡中自然要派出重量级的上官下来,查探事情真相了。只是......”

“只是什么?你个小老儿,总是欲言又止,徒曾他人厌烦。”

这位下吏很烦躁有人吊他胃口,心中生出些火气骂道。

“诶——!勿急勿急!”

小老儿害怕“隔墙有耳”,左右环顾无人后,他凑近下吏的耳边言道:

“只是听言,这次下来的郡丞,好似是罪官的师长,是郡学室的师长呢!”

“这不是犯忌讳了么?”

下吏有些奇怪,这罪官出事了,师长理应避让不掺和查案定罪,否则结果只要稍微偏向其弟子一方,反而会引起不必要的争论。

“谁知道呢?但反正有郡监御史在,谁敢徇私枉法?依我看,此次郡丞也亲自下来,其必会严厉执法,怕是会对罪官更加不利!”

有些见解的旁人总是有的,可惜的是,不了解事情真相,总是猜来猜去,有时觉得自己有理有据,高人一等,反而结果一出时,就会陷入贻笑大方的尴尬境地了。

“不说了,来了!来了!”

...

驰道上。

七八辆马车有序的行来,马车周围有带甲的郡卒护持左右,没有旌旗,也没有呐喊声,漆黑色调的车架也威武肃穆,给人一种不动如山的沉重压迫感。

车架行近停下。

王寿浓眉一凝,容态庄重,他躬身双手作揖,才自然地率先走出队列,上前朗声说道:

“旬阳令寿,携旬阳上下官吏拜见监御史、郡丞!”

“善。”

监御史出身甘氏,名离,于现下官阶最高,他也是此次裁判罪责的主要官吏,所以他轻轻地回答了一声,以示知晓。

之后,他出人意料地和其同一车架的王冕问道:

“冕君,下车否?”

“善。”

甘离和王冕一同下了马车,因为是正式场合,甘离比王冕要先行一个身位,以示尊卑。

甘离走进王寿身前,身为监御史的他,没有那种夸张的正气凛然,也不是不苟言笑,声色俱厉的可怕角色。

“寿君安好?”

他嘴角打勾,温声打了个招呼,没有任何浮夸的官架子,给王寿如履春风般的惬意感受。

王寿之前都是低着头的,此时甘离与其言话,他才敢微微抬起头,见甘离还是如以前所见那般,衣冠楚楚,尊容瞻视,单手从容提宽袖横于胸前,俨然是一位潇洒君子。

“寿一切安好,多谢离公关心!”

甘离宽袖一挥,让开一个侧身,露出身后隐藏着的王冕,他欣悦地介绍道:

“寿君,这位是新任郡丞冕公,想来寿君也是会提前知晓冕公来历的,我也就不多作介绍了。”

王寿当然如甘离所说,提前了解王冕的来历了,是故,他心情也不是很好,但他还是上前问候一声,客气道:

“冕公安好。”

“善。”

王冕沉浮官场多年,地位尊崇,不欲与其闲扯,他微微点头,抚了抚花白的长须,稍一撇嘴,脸上的皱纹就像纵横交错的沟壑般运动起来,他嗟叹道:

“我那不学无术的弟子呢?”

“淳君所犯事多,为防其惧罪亡命,寿已下令把其羁押入狱。”

王寿该说的如实说,王冕虽是上官,也不能仅凭这点发难来整他。

“善。”

王冕口嘴有些酸涩,只因一想到那个风华正茂的青年,如今被关押在暗无天日的牢狱里,与囚犯同居,与硕鼠为邻,散发垂首,受尽苦难,他瞬间容颜枯槁憔悴,虚弱地接着说道:

“如是其确有犯律,寿君之作为,甚是妥当。”

王冕话落,就闭口不言了,甘离知其意,转而突然肃容命令道:

“郡卒听令!速速围击此地,不许放走任何一人!”

“唯!”

郡卒听令后,迅速从甘离身后跑出,把在场的旬阳官吏团团围住了。

“离,离公,这,这,这是何意?!!”

王寿整日里美女在怀,歌舞笙箫,不是在养精蓄锐,就是在白日宣淫。

此时刀兵围来,他能有勇气面不改色地应对兵刃冷锋才怪了。

甘离按照律法的程序,认真而负责地向其解释道:

“有人告发尔等私窃铁矿之事,如今虽举证不足以定罪,然犯罪事情大略已经清楚,为防意外发生,还请于此稍待片刻。”

“诬,诬,诬陷,诬陷!!离公,你还不了解我么?寿两袖清风,怎敢私窃铁矿?”

王寿下颌哆嗦得厉害,他强咽了口痰沫,双手又抖又冷,上前想抓着甘离的手求情,却被甘离无情地躲开了。

甘离似感同身受,带有些悲伤地说道:

“寿君,正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也是相信寿君能固守本分,两袖清风的,怎么会担忧我等查办呢?”

“是矣!是矣,一切都是贼人陷害,是贼人陷害!”

王寿声音已经沙哑,他欺骗不了甘离,但肯定能欺骗自己。

这时于一旁,老谋深算的董爽观望着这一切,他能感受到王冕的苦涩,甘离的冷漠,和王寿身处绝境的疯癫。

他知道,这次的表演成功与否,将决定自己的未来是五马分尸,还是安然身退。

他见时机终于成熟,赶忙吊着一口心气,走出人心惶惶的官吏人群,于众目睽睽之下,他毅然决然地作揖说道:

“启禀上官,爽弹劾旬阳令寿私窃铁矿!”

“啊——!这!!!”

瞬时间,场内一片喧哗,无人不惊骇失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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