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非子·饰邪》:“小知不可使谋事,小忠不可使主法。”
......
于众口汹汹中,大致确定了王寿的罪行后。
甘离已经完成了自己的职责,也达到了目的,他高举起的屠刀,也就轻轻落下了,他扭头面对王冕,欣然说道:
“冕公,淳君得立奇功,如今却身陷牢狱,时刻煎熬难忍,离以为还是先要解救为上。”
“唉!趁现在还有可错的机会,能多吃些苦头也是好的,免得其小子妄自尊大,小视他人。”
王冕喟然一叹,章淳敢舍身饲虎,确实胆大心细,但要知,如果章淳稍一疏忽,只需走错一步,就肯定会人命呜呼。
如今王寿虽然已经伏法,但实话实说,王冕还是不会欣赏章淳这般铤而走险的作为。
“然也。”
甘离也是觉得章淳的做法不合适,但事已成定局,章淳也不是他的弟子,也就不好过多的指责,他提醒道:
“冕公,我等也无多少闲时留于此地,还是尽快盖棺论定,好尽快行返郡中。”
“善。”
二人达成一致,上了车架,携那些旬阳的罪官,直往县城内而去。
...
半个时辰后。
旬阳县狱。
一片茅草堆上,章淳披散着长发,食指充满了黑乎乎的污垢,指尖轻轻敲击着茅草堆,衣脚上有几只虫子在来回爬动,他似有察觉,猛地一甩衣脚,把虫子抖落后,双手抱肩,双目盯着暗沉沉的房顶,滴溜溜地转个不停。
“真痒。”
章淳几日不曾洗漱,臭气熏天之余,身上也是奇痒难耐,他受不住这种感觉,轻轻挠着身背抱怨道。
“咿咿——!”
突然,县狱的大门被拉开,透进几处阳光,让整日不见芒耀的‘犯人’感到刺眼而不适。
章淳赶紧闭眼,用手掌遮着眼睛,少许后,等到眼睛中流出几点泪水,慢慢适应了这种刺激,他才缓缓睁眼,透过指间看到来人的轮廓。
及来人走近至章淳牢门前,章淳心有所感,猜测可能是来解救自己的,他便跳起身来,微眯着眼,露出一条缝隙,一边走,一边仔细地观察着来人的模样。
只见来人样貌端正严肃,满面红润,下巴上,蓄有一撮整齐的尖形白须,他来回轻抚长须,气度神闲,随后命令身后的狱卒说道:
“开门。”
“唯!”
上官言语平淡,下吏却必须态度恭敬,举止充满干劲。
狱卒小跑至牢门前,掏出钥匙,麻利地打开牢门,随后他也心知自己没有说话的份,便自己退于一旁,明智的默不作声了。
“淳,旬阳令之奸事大体已经查明,你的罪名也已洗清。”
“师长!”
牢狱内阳光不亮,王冕老昏眼花,只能模糊看见章淳一脸震惊和呆滞,他能理解章淳激动的心情,笑道:
“走吧,我可不想于牢狱中在呆下去。”
话音刚落,王冕转身离去,章淳见人走了,赶忙追了上去,落在王冕身后,欣喜言道:
“师长日理万机,怎么有时间来旬阳?”
王冕摇了摇头,他对沉闷的牢狱气氛太过厌恶,摆手示意道:
“出外再言。”
“善!”
......
县狱外。
阳光暗淡,落叶纷飞,一片衰败凄凉的景象。
二人一前一后同行着,章淳这五日来身在牢狱,不解外面发生的事情,他问道:
“师长,县中罪官可是已经抓获?”
“然也。”
王冕双手负背微微颔首,随后他止住脚步,回头一瞥章淳,质问道:
“你小子整日里夸言:君子不立于围墙之下。却把自己逼得身陷囹圄,言行不一,往后何人还敢信你?”
“小子不敢。”
于王冕面前,章淳的角色永远就只能是‘弟弟’,章淳的态度,也是应当要做到足够的谦恭。
“哼——!”
王冕生气在章淳把自己置于险境,而不是其言行不一,他作为师长,只希望章淳能把吃的亏牢记住,以免重蹈覆辙,再行那些惊险的谋划。
感受着秋风的凉意,王冕心中对章淳却是一片赤诚和关心,他告诫道:
“行事只想着做到尽善尽美,那是不行的,要学会抓大放小,暂时舍弃修渠之小利,而不予人拿捏自己的把柄,才是长久之计,望你要铭记,勿要再犯。”
“弟子知晓。”
章淳也知道,自己本该早就告发王寿和董爽的龌龊事的,但这次被利益熏心,为了筹集修渠的钱,便故意搁置了下来。
再加上之后又有其它变故,给了王寿陷害的可乘之机,这属实不应该,确确实实需要谨记于心。
王冕面对章淳,见其头发乱糟糟的,略有些邋遢,但他还是对章淳寄予厚望,他考教道:
“郡卒于王寿府上搜得大量黄金,钱币,其已定为窃矿主犯,自脱不了死罪。董爽虽也参与了窃矿,然其都把罪责推到了王寿身上,以你之见,该如何判处。”
章淳揣摩片刻,旋即答道:
“县中官吏皆已收受董爽贿赂,董爽于县中,乡里威望甚高,对稳定局势还有些用处,不必过多责罚,以免县中官吏人心惶惶。”
董爽提袖一挥,赞赏道:
“然也!韩非曾言:小忠不可使主法。我等官吏治事,不是只有愚忠便可,要顾全大局,保旬阳大局安稳,小节当可舍弃。”
“监御史已罚董爽二甲,撤职永不续用。另外,县中其余涉及此事的小末官吏,皆由你来判罚,望你能把握好其中的分寸,安其等之心。”
章淳露齿微笑,郡里能和自己的想法一样,那未免太过美妙了。
“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