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某些街市总是具有迷惑性，让你分不清哪些是白日里东奔西走的快递小哥，哪些是课堂是规规矩矩的职业教师。

灯红酒绿，推杯换盏，女子眼波流转，而男子蠢蠢欲动。

作为活着时候，常常在酒吧打工赚钱的我来说，在激烈撞击的音乐中，也想没头没脑地好好地喝一次酒，蹦一次迪，我毫无障碍的穿梭在舞池里的人群中，直到看到一个颇为眼熟的人，张衡。

我本以为只是长得相似，直到我们四目相对，张衡端着酒杯的手抖了一下，周琰自然也是注意到了卡座中西装革履的张衡。

酒吧后巷通常是谈点小秘密的好地方。

“你不是受了重伤吗？”

“不过一点小伤，早就好了。”张衡冲我一挑眉，转头看向周琰，“帝君，没想到您也有这样的雅兴，难不成来这人世间找点情怀？”

周琰瞪了一眼张衡，“无趣。”

“帝君，今天可不打架，我虽然喜欢小簌倾，但是我也不是干的出抢女人这种事的伪君子。”

周琰闻言一把提起张衡的领子，还好四下无人，不然肯定会有人大喊“有鬼！”

“堂堂鬼帝，跑到这种地方来，说出去也不怕被笑话！”周琰握紧拳头，欲准备一拳挥过去。

“在冥界我是鬼帝，在人世我是衡少。冥界酒太苦，还是人世的酒最好喝，喝醉了省的我日日夜夜思念小簌倾。”张衡靠在墙上看着我，脸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周琰神情铁青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张衡捏碎。

“够了！”我大吼道。

周琰恨恨的松手，张衡理了理被攥皱的领子，“帝君的脾气还是如此，怪不得簌倾会头也不回的跳进忘川。”

一拳挥去，张衡被打的晕晃，扶着墙，吐出一口血沫，笑道，“这是人世，不能随意使用法力，你能打死我吗？”

“小簌倾，你难道不想知道你的过去吗？”

“你眼前的这位帝君可是一个字也不敢说啊！”

又一拳，张衡两腿虚软跪在地上，一手撑地，“帝君，我死不了，你也死不了，我们都在这场纠葛里无休无止！”

“小簌倾，孟婆，你想救她····”张衡话没说完，就被周琰一脚踹了出去，撞进了不远处的杂物堆里，张衡艰难蠕动身体，大口喘气。

我的隐忍已经到了极限。

“周琰！够了！”

“小···簌倾···”被杂物掩埋大半的张衡，断断续续的唤我，“你·······”

“张衡，”我毫不犹豫的打断他，“我的事我会查，我与帝君之间的关系不是你能够挑拨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的身体仿佛已经不再受我的控制，似乎有另一个意识在跟我争抢话语权。

“琰琰······”我扭头看见了周琰眼睛里的光芒，那是欣喜？还是惊讶？

“你······”张衡拼尽力气推开近旁一个杂物袋，抬手一抹嘴边的渗出的血迹，自故的笑了，那笑，很凄凉。

“走吧，我累了。”刚说完这句话，我的意识便陷入了虚空，身体一软，砸向地面。朦胧中有人在拉扯我的身体，我知道那是周琰。

再回人间道时，迷糊中，我看见了道路两侧似乎是盛开的桃花树，上满挂满了许愿的红木牌，不远处是来自于冥界漂浮着的引魂灯以及无风自摇的招魂幡。

这，是幻觉吧！人间道，不是恶鬼盘旋吗？

翌日，我起了个大早，周琰正在大殿中看公文，案几上放着一壶酒，看起来，他整夜未睡。

“起那么早？”周琰有些许惊讶，平日里我都是睡到公文堆的老高才起。

“嗯。早睡早起身体好！”我淡淡道。

“昨天的事···”

“周琰，”我抢着说道，“不提。我说过，我会查；你即便说了，我也不一定相信。”

身体的种种异样早就引起了我的警觉，不停出现在梦中的女子必定有其渊源，无论是孟婆身上的事故，还是张衡口中的秘密，这一切，似乎是一场巨大的迷局，这其中必定牵扯了更多的人。

我挑灭大殿燃了一整夜的烛火，明明有亮如白昼的夜明珠，周琰偏偏喜欢这如豆的烛光。

看着我的淡漠，周琰有点气恼。猛地一下拉过我，将我抵在烛台右侧的柱子上，一只手把我的手紧扣在头顶上方，挑起我的下巴，逼我直直地看着他，周琰眼底全是与瞳仁厮磨的痛苦，“琰琰，真相！真相！为何一定要苦苦的追求真相！”

“我有权利知道我是谁，从哪里来，周琰，我不是傻子！”

“就这样过不好吗？”周琰的语气有一丝的乞求。

“六百年前左簌倾可以不顾一切跳进忘川，你别忘了，现在的许思琰也可以。”我承认，我在威胁他。

周琰望着我，半晌，借着夜明珠的光芒，周琰记恨一般咬上我的唇，一股酒气灌进我的口腔，但这种略带欲望与疯狂的吻令人迷醉，体温也在不断纠缠中升高，我迎合着他霸道的席卷。突然，周琰放开我的唇，手指挪动与我紧紧相扣，喘着气，抵着我的额头，“琰琰，无论如何，我只有一个请求，不要离开我。”

“我不离开你，无论如何。”

“启禀帝君-------”神荼的声音在殿外响起。

“何事。”周琰呵道。

门外显然有片刻的安静，不知道帝君因何暴怒，“中央帝君周乞求见。”

“周乞？他竟出关了？”

中央鬼帝我倒是有所听闻，千年前地狱暴动，冥界至阴血魔冲破寒冰地狱的封印，将下九层地狱中恶灵尽数放出，中央鬼帝周乞凭一己之力再次封印血魔而因此深受重伤，元神几近溃散，战役结束后就一直在中央鬼域闭关养伤。

殿门打开，进来一位粉袍翠玉冠的男子，这样的打扮在冥界也算是独一份，难以想象，这看似羸弱的样子，却是当年血魔大战的战神。

“属下参见帝君。”

“周乞，你的伤如何？”

“尽数复原。”

“甚好！近乎千年，浴火重生！甚好！”

“这位？”周乞上下打量着站在一侧的我，眼中满是好奇的神色，“竟有些熟悉，难不成····”

“我叫司琰，酆都大殿新任司事。”我垂眸屈膝行礼，“见过中央鬼帝。”

“原来是司琰大人，在下失礼了，闭关许久，许多事情尚未捋出思路。”周乞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拱手回礼，“帝君从未在大殿中设置过任何官职，看来司琰大人必定是有不凡之处。”

我遮面轻笑。

“咳·······”周琰咳嗽一声，拍了拍周乞的肩膀，“周乞，有些事情你不知道也是情理之中。既然你已复原，今日陪本君痛饮一番如何？”

“那是自然，我可是馋帝君的酒很久了。”周乞的姿色甚是清秀，深眸墨瞳，含情弱波，眉间有着薄薄的几分肃杀英气，生成男儿身让人觉得有些可惜，若为女子定是祸国殃民的好苗子。

这重逢的场景，让人不甚唏嘘，等一个战神，一千年。

杯盏交错，殿内弥散着清苦的酒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