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哧。”
书院侧门,苏野好不容易逃脱了离砚先生的魔爪,想尽快赶回银杏坊。就听得一声清脆的嗤笑,从院墙后面传来。
出声之人琼鼻高耸,肤如凝脂。
一双丹凤眼里,满是挑衅。
“别滚刀,忙着哩。”
依稀记得此人,在苏野刚进书院那会,就因为那首《客至》的风月歪诗,同他结过梁子。心情不佳,便直接怼了回去。
不知其名,只知道姓“凤”。
奇怪的是,这衣着华贵的凤小公爷,却没选择书院新贵--律书院。
而是和他一样,被家人丢在书院散养。
每逢见着这腰肢纤细的小公子,苏野脑海中便闪过一句戏言。
--公子的胸大肌,可真浮夸。
“你做的好事,还怕旁人检举?”
有备而来的凤青璇,显然不会被他轻易就打发走;看出苏野急于离开,便抢先一步,堵住红衣少年的去路。
“敢问苏某做了何事,至于让凤公子天怒人怨?”
“旬考时,你让华安在夫子身后举抄本......”
觉得胜券在握,凤小公爷暗戳戳的瞟了一眼杜夫子的书舍。
“......”
苏野听得,果然愣住。
不多时,却是化惊为喜,朗声一笑。话说在他待过那个时代,一众明星被石锤了,都还能腆着脸发律师函。
离砚先生都没抓到现形,他还能怕了这小娘皮?
“做了混账事,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苏野一笑,凤青璇却懵逼了。
“凤公子梨涡深邃,秀色可餐,为何不能笑?”红衣少年泰然自处,直接点破对方性别,以期她能知难而退。
“信不信凤某这就告诉夫子......”
“信不信苏某这就将凤姑娘溜号男浴室的事,传遍书院?”
凤青璇尚未说完,就被另一句铿锵有力的低喝打断。苏野更是摇头晃脑,张口吟了起来:“二八公子眉目俏,盈盈一握小蛮腰。”
“听得同窗木屐声,慌忙拽袍低头跑。”
“你...无耻......”
“牙口好着呢,吃嘛嘛香。”
人不可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但刺史长女会。
加上上次《客至》的沉疴,她已经折在苏野手里两次。
“苏树猴,你可千万别落在本姑娘手里...哎呦......”
忍一时越想越气,退半步彼其娘之。
怒气值暴涨间,凤青璇抬腿踢中墙角的花盆,立刻抱着脚丫蹲了下去。怕被离砚先生撞见,只得一瘸一拐着回家去了。
......
“最近头发长得太快,当真是一桩怪事?”
是夜,本该在旬假当晚,来银杏坊消遣的吴天养没来。
栾小侯爷,同样不见踪影。
苏野孤疑着抓起后背的头发,把玩了一回。见得并没太多异样,索性将脑海中的《牧州经》,再度查探了一番。
姜婉儿身周,鬼雾升腾!
银杏坊的范围,则是再度拓宽了两成有余。
就见街角处,一名赶晚卖糖葫芦的老头,边骂着“世风日下”,边拿眼往坊里偷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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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岁儿郎公狗腰,娘子一觉天破晓。”
“六旬老翁一包草,寒潮袭来随风倒......”
丑时二刻,铁匠铺对街的赵家小院内,赵家阿公半夜起身,到路旁更衣。
当是对前不久的东郊盲女案,依旧心怀畏惧;便在咳嗽的空档,哼着几句乡间俚曲为自己壮胆。
“咔哧。”
入冬后的牧州,更深霜重。
落脚之际,寒霜崩断的声响随即传来。
“咦,那冯家儿郎不是被抓了么,院里为何还有火光?”揉了揉眼睛,赵金祥下意识的往荆棘丛边挪了几步。
下一刻,宿尿便沿着裤裆落下。
目光所及,是三簇鬼火。
“泠泠!”
细密的铃铛声响过后,就见一道黑影,在那三簇鬼火中来回穿梭,做着一些诡异的舞蹈动作。片刻之后,就听得那黑影低喝一声:“起!”
无数鬼雾,迅速聚集。
眨眼凝成三个鬼物缭绕的灰人,继而随着铃铛声,一步步进入官道。
“这.......”
灌木丛后的赵金祥,身形豋即僵直,便连宿尿落在袍襟上,都没时间理会。
......
与此同时,重兵把守的牧州大狱。
忽地传出一阵癫狂的痴笑:“她来接我了,哈哈...她终于来接我了......”
“取饭来!”
头发烦乱,形如鬼魅。即便在吴法曹让人送来供词,依旧只顾咬破手指,问都不问就签字画押的冯炎。
居然破天荒的开口了!
知道案情重大,两名把守更狱卒不敢怠慢。
留下一人把守,另一人则匆忙转身,将带到狱中打牙祭的肉食在火上热了一遍。却才腾出几缕热气,就又听得同伴慌张出声:“张大哥快过来,这,这......”
“你看你,总是这般毛躁。”
以为同伴对那杀父弑母的暴徒,心生畏惧。
张大庆便边应声,边往牢房走。
刚到监房门口,便看到此生难忘的一幕:头戴枷锁的冯炎哧哧低笑,满脸痴迷。笑着笑着,一行血泪,当先从他双眼渗出。
接着是鼻孔!
刹那间,狱中鬼雾四起。
诸多鬼雾袭来,笼住冯炎身形,淹过双腿,全身...最终只留下一双眼睛。
究竟是怎样一双眼睛?
--血丝遍布,眼白上翻,直到血液没过双眼,透出摄人心魄的猩红!
“我们...终于能在一起了!”
怪笑中,尸身缓缓扑倒。
监房墙上,则多了一个脑袋耸拉,忏悔模样的灰黑鬼影。
......
“呼!”
东郊铁匠铺附近的官道,随着三名哭声凄切的雾气鬼人,拖着沉重的镣铐西行而去。第四道身影,随之出现。
脚步微陂,行动迟缓!
“......”
藏在树丛背后赵金祥,依旧不敢挪步。
在他身前半丈处,随着鬼物离开,延伸到道旁的藤蔓,瞬间化作碳灰落地。
寒霜一起,便不知踪迹。
“泠泠。”
清冷的铃声,渐行渐远。
隐藏在鬼雾深处的黑衣,则又现出身来:“幽冥地府,玄牝之门,助我玄瞳,破此弥生。”
“嘭!”
积攒了无数怨气的四道鬼影,相继爆开,凝成鬼脸鹤身的毕方模样。
啼叫间,鬼火继续凝实。
到得官道尽头,化作十来丈大小的猩红鬼眼。
猩红散尽,略显浑浊的眸子,眼见就要睁开来......
“......”
“妖鬼...妖鬼毕方重生了!”
赵金祥见得,一个趔趄扑倒在地,也不管地上的污秽,手脚并用着趴爬回小院。
“阿爹,阿爹你这是怎么了?”
似是夜半听得秋咳,知晓老爹起夜的赵树林,等了半晌,依旧不见赵金祥回去,便出门查看。结果才到门口,就见到了匍匐在地的六旬老翁。
“眼睛...眼睛......”
“什么眼睛?”
将老父抱起的过程中,赵树林发声追问。
奈何惊吓过度的赵金祥,已经无法正常说话,只是兀自重复着这个词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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