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何事,但说无妨。”
到后院转了一圈,回来时,花有容还在楼口。
实在抹不开面,苏野只得进门,在桌旁坐定。这老鸨,是越来越精了,他要再不吱声,被坊里的姐妹看到。
还以为这特意换了红衣,美目含春的花姨娘。
打算休了陆相公,买他初夜呢。
人多嘴杂,保命要紧。
“咯咯,姨娘知你心善,喝茶先。
戴完高帽,花有容傍着苏野落座。
碧云轩的脂粉香,熏得少年睁不开眼。勉强喝了口茶水,才听得暗中下套的老鸨开口道:“知白,今岁年末的评花宴,你还得为姨娘镇场。”
鱼尾含笑,眉眼真挚。
“姨娘,咱说话不用靠这么近。”
“是姨娘的胭脂难闻么?”
“不是,陆相公该吃完饭了。”
“无妨,陆郎不会介意。”
苏野:“......”
都什么人啊?
你不介意,苏某却是在意得紧。
不过一银杏坊普通租客,却成了老鸨禁脔,说出去,他老苏家的儿郎还做不做人了?
“罢了,此事,还望姨娘容苏某考虑些日子。”
趁花有容倒茶的空档,苏野溜之大吉。
......
管鲍之交的由来,源自勾栏祖师爷管仲。
这管老爷子,明明已经位极人臣,却还要做个SP头子。
可作儿郎良心。
发展了千余年,风月之地,早已自成体系。
一流青楼楚馆,大都按照大家闺秀的模式,培养女子习文弄舞,以及经世之道。
专为贵胄富户,输送妾室。
二流红楼勾栏,是仕子文化的集散地。
三流官坊,则是一些罪臣女眷的收容所。
四流瓦舍,民营性质,可团队经营,化零为整。
五流窑子,花钱办事。
去岁年底,使得苏三公子名声大噪的评花宴。
便是在牧州最好的青楼,平康坊举行。
当时的红衣少年,只是觉着新奇,随陆明川去长见识;又缘着离砚先生弟子的名头,弄了个花评虚衔。
在殷实的平康坊,显摆过身家后。
各大花楼的女子,便按花、颜、月、采四个等级,开始评级。
一通评判下来,家资浅薄的银杏坊,除了清倌人柳青,以及当时还在冬之别苑托身的绿娥,勉强入得“花丙”评级。
便连春之别苑,性格温婉。
恩客众多的桃夭,也只在“颜甲”行列。
生性泼辣的花有容,当场就怒了。
捋起袖管,便同平康坊老鸨闹了个天翻地覆。
......
结果不言而喻,一众勾栏评审,见花有容是颗敲不破,煮不烂的铜豌豆。便从打着离砚先生幌子,置身评审团的苏野下手。
最初,红衣少年还和他们巴扯几句太极。
逼急了,索性拎了张藤椅。
老神在在的往堂中一坐:“说吧,这世间的女子,均都一人千面,何来高低贵贱之分?”
一句话,便惹得一众排名靠后的姐妹。
暗自垂泪。
垂泪的当儿,暗戳戳的替苏三公子打Call。
一众榜上有名的各院花魁,却是急眼了。
愣是使出百般才艺,同苏三公子争得面红耳赤,喉咙冒烟。结果苏野,不咸不淡的来了一句:“各花入各眼,姐姐们就这般自信,自己嘴巴眉眼,放之九州而皆准?”
掷地有声,眨眼百人斩。
一把藤椅,叱退勾栏百众。
......
“苏三公子,眼神如此毒辣。”
“就不知在你眼里,谁才是这牧州头牌?”
见他侃侃而谈,几名在主位上坐定,来为平康坊壮势的贵胄老财,当即不乐意了。
继而群起攻之。
“没有。”
苏野顿了顿,方才淡定道:“中意女子,倒是不少。”
“单论品性,苏某首选柳青娘子。”
“若是阅历,则推花姨娘。”
又是一轮唇枪舌战,好歹将自己的选美标准,圆了回来。
原以为会被人轰下台,不料前世“文可为女启蒙,武可震慑家中太岁”的娶妻论调,居然惹得一众勾栏痞子,连连点头。
被戳到心窝的平康坊老鸨月见怡,更是频频朝他抛媚眼。
恨不得苏野明儿,就从银杏坊搬来。
到她平康坊常驻。
虽说平康坊,没有大银杏树。
但满园的梧桐,海棠,选择还是有的。
“苏三公子思辨无双,就不知作为离砚先生弟子,诗才如何?”
喏,逼到极处。
兔子咬人。
拿了平康坊好处几名老花间,开始赤裸裸的人身攻击。
耐心耗尽的苏三公子,懒洋洋的站起身来,数鸭子一般,点着在场的贵胄老财们。
笑言道:“既然诸位,质疑苏某的花评资质,在下便献丑了。”
“坊内坊外皆春水,但见群公日日来。”
“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
“海笋山珍无兼味,一梦黄粱暖旧醅。”
“肯与良人相对饮,隔帘呼取尽馀杯。”
“好诗!”
“好湿哇。”
一众LSP,当场五体投地。
愿意尊他为SP盟盟主。
更是短短半个月,就将那句“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的颔联,当成了行业内的接头黑话。
亏得苏野机警,刚参加完评花宴,回头就给小侯爷抄了首杜圣人的原版《客至》,让他到书院装伯夷。
等到半年后,离砚先生问起。
早已成了杜子美的版本。
不然杜夫子非跳脚大骂,揍断几根戒尺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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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怕出名猪怕壮,焦灼啊。”
“焦灼。”
回忆完自己的成名战,床上躺倒的少年,兀自长吁短叹。
悔不该当初,年少轻狂。
将自己架在了一个不甚得当的位置。
喏,但凡还在银杏坊借宿,评花宴这等苦差事,便躲不过去。
虽然坊间的姑娘,花容月貌。
身上也香香的。
却都望梅止渴,毛用没有。
“罢了,眼下距离评花宴,还有近两个月的时间。借此机会,不妨去一趟牧州隐市。”
念头一转,苏野便将花有容的事放到一旁。
瞄了几眼挂在窗旁的发丝,腆着脸凑上前去。
......
“灵韵姐,知白有事相求。”
这一次,苏野难得的没再去攒唾沫。
不然人间不值得,又得让他提心吊胆的过半个月。
所以说,没事别看鬼片。
看多阳虚。
“你想让我,陪你去牧州隐市?”
两晚前,吴天养来的时候,沈幼鱼正抱着壶酒,靠在窗外的银杏树枝丫上。他俩的谈话内容,人间不值得自然听了满耳。
“正是此事。”
“本宫不想。”
苏野:“......”
好歹给个理由啊,苏某不要面子的?
话说这一会妾身,一会又称本宫的,难不成是皇族亲眷?
“条件交换?”
“便先欠着,你说。”
沈幼鱼听得,丢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鬼师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小子,骗什么都成。
千万别骗鬼。
“只是那隐市的规矩,有些瘆人。”
听得人间不值得表态,苏野心下大喜。不久后,却是再次想起一件事来:钱沛春说过,入隐市者,生死勿论。
第二句,则是怀抱秘密者,死于秘密。
钱沛春当初,便是犯了忌讳。
才从牧州隐市回来半年,幼子便暴毙夭折。
老妻见他终日郁结,似是有所隐瞒。
一气之下,便领着及笄女儿离开了家。
......
“此言何意?”
“单凭杀人的罪名,恐怕换不到入市手牌。”苏野把玩着桌上的山核桃,笑眼沉重,不知盘算着些什么。
“那隐市,是罪奴流放地?”
“或许吧,不过即便换得手牌,如愿到隐市行走;也不一定能换来牧州销兵池内,关于成人礼的秘密。”
凝望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若当真如他所想,姜婉儿来自隐市。
此女一死,背后之人肯定会有动作。
“先核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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