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轱辘辘!”
辞旧这一日傍晚,十辆马车从银杏坊出发。
遥遥朝今年举办评花宴的红楼--百花楼赶去。
勾栏女子无前身,用不着祭祖祈福这些琐碎环节;花有容领着一众姑娘,拜过行业老祖,便同苏野和陆明川,一道上了领头的马车。
“姨娘今年,可是有了目标?”
随着车马摇晃,见得花有容,含情脉脉的盯着陆明川。
被人掰开嘴,死命灌狗粮的苏野。
无奈着寻了一个话题。
“谁办就赶超谁。”
苏野:“......”
这泼辣大姐,就一活脱脱的平头哥啊。
去年的青楼平康坊,花有容就和那坊间老鸨月见怡,斗得鸡飞狗跳。嘴上占了便宜,实则却没讨到太多好处。
单是平康坊的贵胄,以及盐商资源。
便甩了银杏坊十余条街。
好在今年的百花楼,和银杏坊平级,都是二级档口。
加上苏三公子,应该能将胜算,拔到六成以上。
......
“苏三公子,越发丰神俊朗了。”
“就不知成年后,会不会入赘牧王府?”
“各位老哥,同样老当益壮,可喜可贺!”
“不过牧王府的赘婿,还是严老翰林合适些;毕竟苏某肩膀太薄,担不起皇亲国戚的福泽。”同一众评花宴的评审见过,苏野都是一团和气。
唯独到得那严姓老者,却是犀利如刀。
--狗东西,挖苦小爷出身,去大户人家上门也就罢了。
居然拿牧王府来说事。
不怕那人到中年,方才喜得千金的牧王爷,夷你九族?
顺着门口,胸前别着牡丹,头戴簪花的一众风月遗老望去,苏野眉梢微皱。几名老仇人,均都在场。
严翰林。
刘盐商。
孔遛鸟。
这一小撮人,在苏三公子尚未横空出世之前。
可是牧州勾栏里,呼风唤雨的人物。
几句点评,以及几首平庸无趣的歪诗,就能让小型花楼破产。
见得苏野前来,且座次,比去年靠前了太多。
眼底旋即转过几分不忿。
毕竟去年,他们想让平康坊再进一步,统领勾栏的妙计,就是被苏野爆破的。同时戳破的,还有这群老不羞皱巴巴的脸皮。
能有好脸色,那就怪了~
......
“诸位能来百花楼,令陋舍蓬荜生辉。”
“妾身便以薄茶代酒,谢过各位!”
待得各家车马,在院内安置停当;百花楼老鸨佟如意,当即朝着众人一拱手,将手中的香茗一饮而尽。
“值此盛会,佟老板不喝几杯?”
苏野身后,跟来料理杂务的朱福,带头起哄。
声音风骚,难怪书院旁边居住的朱李氏,经常骂他:好你个杀千刀的朱阿福啊,又是这么晚回来,不如死在银杏坊算了。
额,旁人家事,少谈为妙。
“妾身事忙,若是喝多了,怠慢各位,反倒成了罪人。”
佟如意腼腆一笑,让楼里的管家,揭开花、颜、月、彩的红榜;方才再度抱拳道:“还请各大花楼花评,入席观礼。”
“评花宴,正式开始!”
苏野和天香楼的安明经,安老先生落座。
数名百花楼的姑娘,当即袅娜而来。
身姿曼妙,薄纱遮体。
若是再加一句:各位老板,欢迎回家。
断然是个春风沉醉的夜晚。
“好,好,领舞的莫愁姑娘,当真是国色天香,身段一流。”
“楚天兄这话,不在一楼,不在二楼......”
“格老子的,你他娘倒是快说,在几楼啊?”
“在百花楼后院。”
“哈哈哈哈......”
数十名拜过祖先,便偷溜出门的富家公子。见得台上的姑娘腰肢纤细,美不胜收,便边看边点评。
楼里的隆冬天气,似是淡了许多。
苏野回头,就见各大花坊前来参选的女子,均都身着单衣。即便冻得瑟瑟发抖,还是不停往前排挤。
这世间女子啊,为了一个“美”字。
还真豁得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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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家歌舞献艺,已然完毕。”
“还请各大花楼,上前抽签!”
百花楼管家,见得佟如意落座,便唱喏一声,推进下个流程。
十余名各大花楼的抽签代表,相继出列。
到得台前,各自挑选竹签。
陆明川站在签筒面前,伸手去抓中意的签子;却在即将抓到竹签之际,他选中的竹签,则齐齐倒向签筒对角。
略一错愕,抽签已经结束。
手中忽如其来的竹签,则像长了眼睛一般。
苏野看得清楚,笑眼一眯,却没戳破。
待得陆明川下台,方才挤了过去,朝陆相公耳语了几句。将选到的竹签,凑到灯油面前一看,却是脸都绿了。
也不知那红衣少年,同他说了什么。
愣了一会,陆明川便回到花有容身旁。
苏野重新落座,同身旁天香楼的安明经,对了一眼。
心照不宣着点了点头。
......
“便让妾身看看,此番评花宴率先出场的三甲,究竟花落谁家?”
对签完毕,早已知晓结果的百花楼管家。
还要惺惺作态。
将手札翻了一圈,方才故作惊讶道:“居然是银杏坊,万合坊和天香楼;花姨娘今儿开了个好头,来年定然日进斗金。”
听得管家,特意将自己拖出来鞭尸。
花有容面色一阵发白,美目内怒气翻滚。
谁都明白,枪打出头鸟。
但凡比赛,出场越靠前,成为炮灰的几率越大。
同苏野对望了一眼,花姨娘眼底怒气稍减;见得陆明川就要上台,却是一把将签子接了下来:“不瞒各位,妾身今儿,还就想做评花宴第一。”
“既然如意妹子有如此妙手,有容便也献拙一番。”
“为这楼里姐妹翘首以盼的评花宴,略尽绵薄之力!”
花有容说着,将签条,稳稳扣入评级板。
“年年评花宴,年年出花魁。”
“却每一年选出的花魁,都伴随着巨大的争议,这是为何?”
天香楼的安明经听得,率先抢答:“是因为少数花评,携带私心。”
“既是如此,不妨让评审席的各位,写出自己的评分标准,以及相应分数。待到评花宴结束,再作公布如何?”
“万合坊附议。”
天香楼说完,万合坊拔足跟上。
“先统一评分标准,再公布分数。”
“就是啊,若来横向对比的打分标准都没有,缘何能断定谁是花魁?”
“嘿嘿,去年评出的花魁,眼角还有个痦子。”
“真心笑话。”
见得前三甲的天香楼和万合坊,均都出声质疑。
台下偷溜出来,深谙风月之道的LSP们。
豋即出声附和。
......
“苏某提议,此番除了分数公布延后。”
“还在色,艺,才三个方面,多加一栏百姓喜爱度的环境;且这个环节,可按总比分的六成占比,计入最终成绩。”
估摸着火候已到,苏野及时揭锅。
一众浪荡公子,见得身着红衣的SP盟盟主出现,更是山呼海啸一般支持。
“苏三公子此计,高明啊。”
“就是,花钱的是老子,评花魁却没老子的份?”
“敢情那些银钱,都被前来评花的老狗叼走了啊......”
“纳入评审!”
“纳入评审!”
一时之间,众志成城。
众多风月客的呼声,眨眼甚嚣尘上。
“苏小哥儿,若是当真实行此举,评花次序繁乱不说,还会有损古训。毕竟他们,也只是坊间的浪荡痞子。”
听得起哄,三名狼狈为奸,坐在主位的勾栏遗老。
面色难堪。
见得那刚碰面,就被苏野怼得一鼻子灰的严翰林,不肯吱声。收了百花楼好处的刘盐商,立刻拍着桌子站起身来。
“何为古训?”
“刘阿翁便是左手接过坊间痞子的碎银,右手便将大伙拒之门外么?”
红衣少年,连头都懒得抬。
兀自摩挲着面前的茶盏。
......
“呵呵,老夫在这牧州风月场,厮混了大半辈子。还从没见过如此没脸没皮,用引发众怒,来满足自己私心下作手段!”
孔遛鸟见刘盐商被噎住,直接亮出自身资历。
“学无先后,达者为师,风月场中亦是如此。”
“遛鸟夫子眼中的俏媒人,不见得是众兄弟的心头好。”
“哈哈哈哈......”
听得苏野提起孔遛鸟的陋习,众人当即哄堂大笑。
话说这孔明选啊,年轻时就是个顽主。
觉得媒人眼刁,自己定是技艺超群;便另辟蹊径,专用托人说媒的手段,来勾搭媒人。后来坊间,便以“不爱娇娘爱媒人”,来形容他这个不务正业。
终日逗鸟的公子哥。
“苏家野种,你敢......”
“孔家匹夫,敢又咋地?”
双方对垒,剑拔弩张。
“老夫同意苏小哥儿的说法。”
便在双方僵持不下之际,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
俄而就见一名青衣老头,挽着瓶酒,神情落拓的出现在百花楼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