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曦汐退下回房以后，越氏便懒得再装慈母，冷眼看着她离去的方向，眼里却是恨恨的，她对着只剩她一人的屋子轻轻开口：

“她怎么像是换了一个人，现在心机城府如此之深……还是说以前的乖巧都是她装出来的？哼，我早该想到，那个妖女生出来的孩子怎么可能是善类。”

“夫人莫急，三小姐不管再怎么闹腾，名义上终归要唤您一声母亲，只要宰相府不倒，您永远压她一头的。”

从一旁的黑暗中走出一个人影，她眉目秀丽，仪态端庄，明明生着一张闺秀的脸，却穿着府里丫鬟的衣服，这便是彩云，越氏身边的一等大丫鬟，她是从越氏还是小姐的时候就伺候着的，二人情分非同一般。

“这道理我明白，可我的涵儿呢，若是她真当上了御王妃，那还不将我涵儿踩在脚下？我绝不允许那妖女的女儿压过我的女儿，尤其每每我看见林曦汐那双异瞳，便会想起她的生母，更是让我心中发恨！”越氏越说越激动，放在扶手上的手指也更是捏紧了。

“夫人的心思彩云明白，可眼下赐婚旨意刚下不久，三小姐还处在风口浪尖上，这时候不宜动手。况且老爷不是也跟夫人说了会为二小姐张罗与太子的婚事吗？夫人这时候可别冲动。”彩云的声音平稳有力，她耐心地安抚着越氏，跟她讲清当前的局势，让她稳住心绪。

越氏在彩云的三言两语下倒也确实稳定了下来，不再如先前那般激动，她也想了起来昨晚上老爷在房里和自己说的那番话，说是北境叛乱已经基本平定，陆北明先行送了捷报回来，大队人马过些日子便会班师凯旋，也正因如此，老爷决心站队太子，将涵儿许给太子做正妃，而林曦汐与御王的婚事一来是为涵儿铺路，二来也是明面里对林家真实阵营的掩护。也正因如此，今日齐国公家宴会，老爷便指明了要让涵儿前去，最好能与太子见上一面有个印象。

一想到涵儿日后会成为太子妃，若他日太子即位，涵儿便是一国之母，越氏就觉得现在再憋屈，也不算什么了。

“彩云，这些年多亏了你在我身边，很多时候为我思虑提醒，我才不至于冲动坏事。”越氏看着彩云，颇有几分感激之意，随手将手上的金镯子摘下，给彩云带上。

“多谢夫人，夫人过奖了。夫人不过是因身在局中，才偶尔迷惑，彩云也就是作为局外人，帮夫人分析分析局势。”彩云倒是谦虚，既受了赏赐却又不盲目领功，让越氏听得安心又舒坦。

“嗯，扶我回去歇会吧，之前父亲叫人送来的金丝燕盏还有吧，叫小厨房炖了给我送过来。”越氏方才气急，这会子冷静下来觉得太阳穴有些微微发疼，这快入秋的时节，最是容易患病了，她得回去歇会。彩云领命，上前扶了越氏回后院。

晚些时候，越氏被院外的声音扰醒，辗转睁开眼，遣了彩云出去看看发生何事，彩云回来报说是大少爷和二小姐回府了。越氏一听，连忙让丫鬟们伺候收拾，装扮好了走出院门，正巧看到林晗涵也朝着牡丹园的方向走来。

“母亲身体不适，这是要往哪儿去？”林晗涵迎了上来，替过一旁的丫鬟，手挽住越氏。

“也没什么大碍了，不过就是有点头疼。听着你们回府了正要去看看，你哥哥呢？”越氏拍了拍林晗涵的手，拉着她又回了牡丹园。

“哥哥说还有公事，就先回房了，说晚点再来给母亲请安。对了母亲，您这次没去齐国公府真是可惜，那齐国公小姐好大的派头，穿着时下最金贵的云纹绣百蝶嵌花裙，一摆手一投足的，像极了蝴蝶飞舞，真是耀眼得很！涵儿改日也想请天衣坊做一身，行吗母亲？”

林晗涵一想到宴会上齐家小姐齐云菲出场的时候，一袭华裙惹人目光的样子，就暗自羡慕得很，想到要是自己生辰时能穿上一身更美的裙子，一定能把她比下去，说不定那个人的目光也能为她驻足片刻？

“行，我的涵儿要的东西，母亲何时阻过你？母亲问你，今日宴会，宫中皇子们可有前来？”慈爱的摸了摸林晗涵的头，越氏想起了正事，开口问道。

“嗯，除了二皇子常年在外，六皇子和七皇子外出游历，还有……九皇子没来以外，其他皇子们都来了。”林晗涵似乎有些失落，捏着手里的手帕，绕啊绕的，原本绸面光滑的帕子被她捏得皱皱巴巴的。

眼见她这样，越氏哪儿能不懂她的女儿心思，可那九皇子御王是个不学无术的，思来想去都不值得托付终生，只不过之前摸不准老爷心思，加上越氏宠爱这个女儿，便由着她去了。但现下老爷已经相中太子，就再不能任由涵儿随心而为了，万一传出点什么闲话就不好听了。

“涵儿，母亲知道你对御王有意，但他的确非你良人。先不谈他与林曦汐的赐婚，就说当前局势，你父亲已经有意将你许给太子殿下做正妃，你若还执迷不悟，日后传出什么流言蜚语，阻了这门婚事，不光让你父亲失望，更是白白丢了压林曦汐一头的机会！”越氏苦口婆心将能说的都细细讲给林晗涵听，见她眼中有些许触动，便颇感欣慰，知道这孩子果然还是明白光明前途与儿女情长孰轻孰重。

“母亲说的话，女儿明白了。女儿会慎重考虑的。”林晗涵手一滞，紧捏了一下手中的帕子，最后却还是一松，随手将手帕放在一旁，然后缓缓开口道。她心里虽然明白嫁给太子的各种好处，可一想到今日宴席上太子看着齐云菲贪婪好色的样子，还是会觉得恶心不适，嫁给这样的人，就算他日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可真的就能得到幸福吗？

再一想到那日在府中用膳，御王和林曦汐侧耳说笑的样子，明明在与女子说话却没有丝毫轻慢之感，眉目俊朗双眸含星，让人光是看着都觉得美好至极。林晗涵觉得世间真是不公，为何太子不是御王，或者为何赐婚给御王的不是自己，这样她也不用在这苦苦烦恼了。

越氏正想再开口劝说几句，却见林思成从院外急匆匆走了进来，越氏赶紧迎上去将他外衣脱下放好，急着想问问自家老爷关于太子和涵儿婚事的事，却见他今日似是隐含怒气，像是压着火回来的，一时间也不好开口，只能先对着一旁的林晗涵道：

“涵儿，你先回房去吧，先前跟你说的事你也再好好想想。”

“女儿知道了。父亲母亲，那女儿就先回房了。”林晗涵也隐约察觉到屋里气氛不对，告了退就连忙带着丫鬟回了自己的丁香园。

待女儿走后，越氏吩咐屋里的丫鬟们也退了下去，只留下了彩云伺候，这才一边帮林思成按摩肩膀，一边缓缓开口道：

“老爷，今日可是有事伤神？见您情绪不佳的样子。”

“唉，确是有伤神之事。”林思成扶额，在越氏的按摩下渐渐平复了心情，越氏也不接话，耐心等着他自己往下说：

“今日早朝后，我便与齐国公一同去了他府上，本想着借此机会与太子攀谈两句，顺便提及我林家有意与其结亲之事，太子听说我有此意，也很是高兴，连连向我示好，言明日后在朝中定会与我多多照应。”

“老爷，这不是好事吗？”越氏没想到事情竟如此顺利，她面上不禁也带了几分笑意，但再看林思成的表情却仍是凝重，她的心也悬了起来，不知道这中间是否还有什么变故。

“太子一早想与我林府结亲不假，可他想娶的却不是你我的涵儿。”

“不是涵儿？那是……难不成是三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