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五章:暮春萌动(一)(1 / 1)如墨在腾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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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你真要和我们一起去看戏?”还是扮作商人模样的庄崖忍不住向苏沈问道:“也不乔装一下?”

“就是要这样去见他们,看一看他们是否真的与百花会是一伙的。”苏沈不慌不忙的笑道:“鼎天楼不比花船之上,在闹市之中,就算认出我们,他们也不能拿我们怎么样。”

“但是他只要认出我们来,那就证明他们与百花会定是一伙的了。大哥这招直捣黄龙高啊。”庄崖这才明白苏沈的用意,不过他仍是有些疑惑:“只是,他就算认出我们,也不会表现出来吧。”

“丫头。”苏沈突然转脸叫了一直坐在一旁没有说话的任殊一句。“啊?”任殊抬起头来,一脸茫然,苏沈轻笑了一声然后道:“你是不是在想晚上要吃什么?”

“嗯嗯。”任殊连连点头,然后扳着手指道:“昨儿吃的河豚,今天中午又是卤肉,晚上要吃点清淡的才好。”

没有管念念叨叨想着美食的任殊,苏沈又看向庄崖笑道:“人在想不同事时,神态,面容,眼眸都会有不同的表现,尤其是猛的遇到变故,几乎没有人能藏的住心境的骤然变化。”庄崖听了,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瞪大眼睛,紧紧的盯着任殊,仿佛想看出她的心事一般,任殊正低头盘算吃什么,猛一抬头,看到庄崖盯着自己,不禁吓了一跳,然后笑问道:“二哥,你在看什么?”

庄崖摇了摇头道:“看来我还得修炼一番。”没有听清二人说什么的任殊满面疑惑,左顾右顾,苏沈笑着起身向两人道:“走吧,我带你们去吃好东西。”

三人出了客栈,任殊才问道:“我们去哪?”苏沈走在前面,回头笑道:“你不是想吃点清淡的么,我刚来洛川时遇到了一家不错的面馆,带你们去尝尝。”三人在洛川城中东转西转,在一家小巷子里才找到苏沈所说的地方,是一家小小的面馆,外面支着篷子,摆了两张桌子,此时也没有人。一个发须皆白的老翁正在屋檐下和面,苏沈对两人道:“你们想吃什么先要,我去那边街上买点小菜。”“不是吃面么?”任殊探头看了看屋中,屋里是一个老妇在煮汤,想来二人应当是夫妻。苏沈摇头笑道:“这里只有面,你吃面吃得饱,我和二弟可吃不饱。”

说着他向街上走去,庄崖让任殊坐了,自己走到屋前看了看廊下挂着的招牌,回头向任殊问道:“有鸡汁和鳝丝面,还有素面,你吃什么?”任殊打了个哈欠,然后想了想道:“我就吃素面吧。”

庄崖这才向那老翁笑道:“一碗鸡汁面,一碗素面。”“好嘞。”老翁答应着,扯了两个面团下来,一眨眼的功夫,便飞快的拉成了细长的面条,递到屋中去。过了一会,便见屋中那老妇端了一碗面条出来,笑道:“鸡汁面好了。”

庄崖忙站起身来接了,任殊看她年岁已高,便也站起来笑道:“老婆婆,我的面我自己去端就好。”不想庄崖按了按她的肩膀,然后道:“你毛手毛脚的,别被烫着了,我去给你端。”说着他跟着老妇一起进了屋,那老妇下了一碗素面,又盖了个鸡蛋,庄崖看了疑惑的问道:“婆婆,怎么咱家素面还有鸡蛋啊,这么好。”那老妇笑着向庄崖道:“寻常是没的,像你们这样的小夫妻来吃面,老婆子都给个蛋,保你们恩恩爱爱,团团圆圆。”

庄崖听她这样讲,唇角不经意的露出一丝笑容,也不反驳,只端了面笑道:“那谢过婆婆了。”他端面出来,放到任殊桌前,任殊看了看也眨了眨眼道:“怎么还有鸡蛋。”

“老婆婆看你长的好看,送你的。”庄崖低下头去吃了口面,然后笑道。任殊面上一红,正想说话,却看到苏沈回来,他买了些切熟的牛肉放在两人面前,然后招呼老翁道:“老人家,一碗鸡汁面。”

说着从案上拿起筷子来,正想夹牛肉去吃,看到庄崖和任殊两人都面带春风,不禁一愣问道:“你们俩怎么都乐呵呵的?”

“有嘛。”任殊忙出口否认,低着头去咬鸡蛋,庄崖则干笑了一下,然后拿筷子指着面道:“面很好吃。”苏沈又看了二人一眼,摇了摇头起身去屋中端面,虽然简朴,但如苏沈所说,这面下的果然极好,三人各自吃了一大碗,苏沈与庄崖又把牛肉吃了,任殊正好坐在篷子的杆边,她懒洋洋的往上一靠,笑道:“吃的好饱,不想动了。”

“晚上还有事呢,你可不能偷懒。”庄崖站起身来,却看到老翁已不在廊下站着了,他便向屋中喊了一句:“老人家,结账了。”

“来了。”听那老妇在屋中回了一声,她便匆匆掀帘子出来,任殊甜甜的笑着向老妇挥着双手:“老婆婆,多谢送我的鸡蛋。”

那老妇也满面笑容的向任殊道:“夫人喜欢就好。”说着,又对庄崖道:“一共十三文。”

庄崖往荷包中一摸,随手拿了一块银子,约有四五钱,他递给老妇笑道:“我也没有铜板,就这些吧,剩下的算谢谢老婆婆的鸡蛋钱了。”那老妇忙挥了挥手道:“哪有这样的事,你等着,我屋里有戥子,多的我称了退给你。”

庄崖笑着应了,等老妇回了屋中,他便向苏沈与任殊挥了挥手,两人点了点头,起身一起走了,到了街上,庄崖回头看了看巷子,啧了一声道:“这么偏的小巷,亏大哥你来过一次还能记得。”“老夫妻面煮的不错,这才记着了。”苏沈笑了笑道:“走吧,天也快黑了,该去鼎天楼了。”

三人有说有笑的赶到鼎天楼附近,只见仍如前日那般繁华热闹。“一会我们进去了,还是分开坐,等戏唱完了,你们再带我去见那苍泽。”苏沈站在鼎天楼门前轻声道,庄崖应了,三人进去分坐两处。庄崖与任殊仍坐在前日那位置,远远看到苏沈坐在墙角灯光昏暗的地方,隐隐约约看不清面容。庄崖收回目光,却看到任殊在他旁边扯了扯他的袖子。“怎么了?”庄崖靠过去轻声问道。任殊捏着手指,面色有些古怪的盯着庄崖问道:“刚才卖面的老婆婆到底为什么送我一个鸡蛋?”

庄崖面色一滞,手中握着的茶杯一抖,险些把茶水洒在脚上:“不是跟你说了么,老婆婆疼你好看。”任殊又看了看他,然后脸色微红的问:“那她后来出来算钱为什么叫我夫人?”庄崖一时语塞,他想起这几日和苏沈在一起时,苏沈与人讲话的种种路数,便下意识直了直腰,然后正色道:“你穿丝带绸的,老人家没什么见识,老爷夫人的浑叫呗。”

任殊又满面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庄崖努力绷着脸,任殊这才嗯了一声,嘴上还念叨着:“长得好看,就能白吃白喝,那怜儿出门不是不用花钱了。”

庄崖忍不住笑了笑,然后向台上道:“看,苍泽登台了。”任殊闻言看去,果然看到苍泽扮作一个书生模样,站在台上,唱的是自己在进京赶考的路上。任殊听出这是唱的《离魂倩女》,这戏颇有些阴郁,等到苍沁出来,更添凄婉之声,幽怨哀长。庄崖看着两人,演的是生离死别之际,苍沁扶着苍泽的面庞,杏眸含露,眉间满是深情,一旁任殊凑过来小声道:“这对兄妹不愧是唱戏的,让我和我哥这样在台上演,我可受不了。”庄崖皱了皱眉,然后摇头笑道:“人家从小练的,我们怎么能比。”两人边看边聊,不觉间已是月上柳梢,台上戏也散了,庄崖拽了拽任殊,两人忙站起来,苏沈已在不知觉时站了过来,他向二人笑道:“好嗓子,我却没听过这样好的戏。”任殊忙道:“你没听过前日我们听的那一出呢,比这个更好。”庄崖看了看戏台后面,向苏沈问道:“大哥,我们现在过去么?”

“不急。”苏沈在他们这桌坐下道:“等人散散,也要让人家卸了妆。”三人等了片刻,见人都散了,方才由庄崖领着向后台走去,后台有个打杂模样的学徒守在外面,见了三人拦了问道:“三位客官,可有什么事?”庄崖向他道:“我们来见你家当家的,你只说宋山来访就是。”那学徒应了,请三人稍等,自己往里面走去,不一会,便看到苍泽卸了妆,散着发过来笑道:“宋兄,我们又见了。”庄崖拱手行了一礼,然后侧身让出身后的苏沈,向苍泽笑道:“苍泽兄,向你介绍一下,这是我这义妹的亲哥哥,也是我的义兄,沈贤。”

苍泽忙笑道:“沈兄好,有幸拜会。”苏沈行礼道:“不敢,兄台叫我沉璧就好,苍兄之声,可真是穿云裂石。”“沉璧兄谬赞了。”苍泽做了个向里请的姿势,然后笑道:“不嫌下贱,还请移步一叙。”三人都道了声叨扰,跟着走进后面,苍泽刚请三人坐下,便听到一声婉转的笑声:“沈妹妹来了。”任殊也笑着招呼道:“苍姐姐,又见面了。”苍沁坐在铜镜之前,回过头笑道:“你们先坐,我还没收拾好。”

苍泽让人端了几杯茶上来,笑着向苏沈道:“沉璧兄,怎么前几日未曾见你。”苏沈笑道:“不瞒苍兄,我们沈宋两家算是世交,都是京中做生意的,我们几个从小玩到大,如今出来游历也想看看能做点什么生意,免得总被家里骂,我前几天都在看洛川有什么生意可做。”

苍泽笑道:“看来沉璧兄是个有抱负的人啊。”苏沈摇手笑道:“玩了十几年了,他们俩本也说的要来看看,结果到了洛川就跑来听戏了,我本想训训他们,结果二弟说他们看着勾栏生意还不错,今日我才又跟着过来看看。”

“勾栏倒真的颇有油水。”苍泽点了点头,又皱了皱眉道:“只是我们毕竟只是云游的戏班,虽然接触很多,具体他们的内情,还真不清楚。”

苏沈喝了口茶,然后看着庄崖两人道:“那倒无所谓,今天来,本也只是随便看看,而且我这两个弟妹,前两日回去都把你们兄妹夸成神仙了,我也是想来一起交个朋友,今日见了果然不负美誉啊。”

“沈妹妹的身手才让奴家惊为天人呢。”这时苍沁也笑着挨任殊坐了,又向苏沈盈盈行了一礼道:“奴家见过沈公子。”苏沈忙回了一礼,任殊嘻嘻笑道:“姐姐你又会武功,戏还唱的这么好,可比我强多了。”

苏沈又向苍沁问道:“苍姑娘,在下斗胆问一句姑娘唱法。”

“沈兄但问无妨。”灯火之下,苍沁纤细小巧的身影靠在任殊身边,发出轻柔的声音。

苏沈笑问道:“例如这句‘虚度月夕花朝,无缘聚合’与后一折一句‘凉夜月冷云高,潇潇泪洒’姑娘唱的都是苍阴腔,也都是江南的咬字音调,但一样曲牌,两句唱腔却不同,这是何解?”

“沈兄原是懂戏的。”苍泽笑着给苏沈添了杯茶,苏沈忙起身道了谢,又笑道:“班门弄斧而已,我也只是听到了问一句。”

苍沁抿着嘴轻轻点头道:“沈公子听的仔细,这是奴家自己改的,前者是离别之苦,后者是相思之意,许多一样的曲牌,不同的心思,奴家都自己唱的不同。”

苏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赞道:“姑娘才华,不拘一格,在下佩服。”苍沁轻声道:“不敢当,公子非梨园中人,却能听出这细小的变化,才是真的有才情。”

“好了,好了。”任殊出声打断道:“你们就别互相恭维了,都有才,反正比我这个根本没听出来的强。”一时说的众人都笑了,庄崖又向苍泽笑道:“看来我大哥与你们更有话聊了。”

苍泽点头笑道:“若不是天晚了,且今日用了嗓子,我倒想和几位一醉方休了。”听他这样讲,苏沈很是懊恼的拍掌道:“苍兄这话提醒我了,你们二位今日刚唱完戏,我们还拉着你们聊天,这不是坏了你们嗓子么。”说着,不待苍泽客气,他站起身来向苍泽道:“今晚就不打扰了,苍兄,明日中午,你可有空,我请你们兄妹喝酒。”

“沉璧兄一片热情,怎能辜负。”苍泽也一同站起笑道:“今晚就不留三位了,明日再见,我们好好喝一杯。”

苏沈三人告辞离去,远远离开鼎天楼,任殊拖在后面,突然她脚尖一点,下一刻她的身影便出现在了一旁人家院子的墙上,她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又一跃回到苏沈与庄崖身边,向二人摇了摇头。庄崖这才问道:“大哥,你感觉怎么样?”苏沈摇头道:“没什么异样。”任殊在一旁笑道:“我猜也是,苍姐姐那样好的人怎么会和百花会那群人混在一起。”

苏沈笑了笑道:“我也只是说有些喜怒形于色的人易看出来变化,人家有些城府,瞒过我不很正常。明日再看吧,就算他们与百花会无关,也能通过他们打听打听鼎天楼老板的事。”庄崖一面表示了赞同,又放缓脚步,拍了拍任殊肩膀,对着任殊好奇的目光,他露出一丝戏谑的笑容:“喜怒形于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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