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矣美矣,诸好备矣。盛矣丽矣,难测究矣。上古既无,世所未见,瑰姿玮态,不可胜赞。也就是见了凤主和其麾下女子,才知晓古时宋玉《神女赋》半点也不夸张。
也就是天地造化,才能造就此等姿容。
裴嵩被凤主美貌迷惑,一时心神恍惚,竟忘了恐惧,呆呆地望着。
柳氏见凤主高傲,有颐指气使之态,便欠身作礼,因不知是神女还是魔女,故尊称凤主为女君,道:
“女君远在红尘之外,不知何故降临寒舍?”
“归墟使君至人间,遍寻不见瑶草踪迹,还请夫人主动告知,切莫有所隐瞒。若是使君动怒,只怕殃及无辜。”
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倒也不是蛮不讲理之人。若她此行不是为了九儿,柳氏愿意在祠堂为其铸金身,供奉香火。
只是身为人母,十月怀胎,血脉相连,岂能割舍?
“女君明鉴,小女离家数月杳无音信,生死未卜。妾身恐其冷暖不自知,伤痛无人照拂,每每夜半梦醒,无不以泪洗面。还望女君开恩,好教她不必四处躲藏,一家团聚啊——”
说到伤心处,柳氏泣泪涟涟,母女情深,随行婢女也不禁红了眼眶。
凤主叹了口气,道:
“拆散你们,并非我所愿。只是使君的意愿不可违逆,夫人节哀。若是心伤不能平,我愿以神力,助夫人再添一女,以减轻夫人丧女之痛。”
柳氏痛心摇头,道:
“草木亦有情,何况人乎?就算添个一模一样的,也不是妾身的九儿啊。女君有女君的难处,妾身不强求。只求女君莫要责难妾身家人,妾身实在不知小女身在何处啊。”
“母女连心,我自有办法。”
说着,凤主拂袖甩出一道灵光,灵光化作锋利的透明链条,飞速钻进柳氏心口。柳氏失声惨叫,裴嵩吓傻了。血染白衣,凤主没有要停止的意思,手拿武器的家仆护主,纷纷举起武器,进攻百鸟,均被鸟羽射伤倒地。
——
一时之间,惨叫声传遍裴家大院。裴该拿着弹弓要去寻兄长和嫡母,奶娘谢氏却拦住他,急声道:
“主母下了命令,要小郎君待在屋里,小郎君忘了吗?情况不明,切勿妄动才是。再者郎君并非嫡长子,何必抢在此时出风头啊。”
裴该听了,顿时大怒,呵斥道:
“乳娘糊涂,尽说混账话。何谓出风头?亲人遭难,理应尽力相救,这是为人子为人兄弟的本分。若是我以嫡母之言为借口,藏起来求一人安稳,你要我今后如何在家里立足?”
谢氏震骇,为自己的私心感到羞愧,只好任由他去了。
——
裴该抓了一把石子,冲出院门的同时进攻凤主。
“妖女,休伤我母亲!”
可凤主毕竟不是凡人,不过一个侧目,飞出去的石子便在空中化作尘土。离凤主最近的鸟灵随即射出飞羽反击,裴该身手敏捷,竟都给避开了。凤主留意到裴该周身有灵气流转,才知他修的并非寻常武道。
裴该石子射完了,打伤了进攻自己的鸟灵。鸟灵受了伤,随即漏出了原形,一只翠羽花斑鸟。随后裴该又抓起仆人的大刀为武器,冲向凤主。
裴嵩吓得大喊:
“二郎——”
——
凤主一个甩手,灵气化作锁链,将裴该五花大绑,悬吊在空中。想起不久前自己曾被缺齿孩童暗算一事,凤主起了杀机。
此时裴嵩两腿已吓软,连忙跪地求饶道:
“女君高抬贵手,放了他们吧——”
也就是看到裴嵩的卑微姿态,凤主念及他们毕竟只是凡人,怒气稍减,再加上她从柳氏的心头血中找到了线索,便收了锁链,带着众鸟离开了裴家。
——
裴该得救后,却不耻兄长向妖女低头的行为,两兄弟有了矛盾。柳氏伤重,命在旦夕。管事的派人去请大夫,大夫还未到家中,柳氏便咽了气。
临终之前,只是叮嘱裴该和裴嵩,要兄友弟恭,相互扶持。
崔管事的盼着朗主归来操办法事,但信都送出去四天了,还不见裴危页赶回来。八月天气炎热,尸骸发臭,嫡长子裴嵩伤心过度,神情恍惚,不能指靠。管事的只好擅自作主,找道爷来为夫人超度。
来吊唁的人很多,皆伤感叹息。裴嵩在姨母柳氏怀里哭泣,柳氏回忆往事,也不禁潸然落泪,自言自语道:
“阿姐出阁时,虚岁不足十五。明明约好了一起去放风筝,我做好了风筝,她却坐上花轿,成为裴家妇。姐姐温柔豁达,端庄识大体,从不与人结怨,怎会遭此大难?”
对于柳氏的死因,裴家一直瞒得死死的。毕竟妖魔遭难这样的话说出去,只会搅乱民心罢了。
——
出殡过后,裴危页还是没出现,也不见回信。裴家担心家主遭难,崔管事的便带了两个人,亲自前往洛都,探究实情。
随后几天,裴嵩高烧不退,总是夜半惊醒,感觉睡梦中,有只冰凉的手,抚过他的脸颊,而后病情渐渐好转。裴嵩将此事探病的大夫,大夫道许是夫人显灵了。
有下人说,夜里经过夫人房门口,发现屋里点着蜡烛。凑近看,蜡烛又灭了。于是大家都在传,夫人心中怀恨,阴魂不散,不得安息。裴嵩听到这些话,内心更加悲痛,难以自持。又有人私下议论说,九儿小姐非人,乃精怪所化,夫人遭难也是因为这个。
说的人多了,裴嵩也就控制不住要往这边想,若是没有小妹,娘岂会遭此毒手?而对于杀害娘亲的凤主,裴嵩的心情极为复杂,他想恨不敢恨,想忘却却又迈不过去,害怕却又向往之。他希望父亲能尽快归家,告诉他到底该怎么做。
某日半夜,裴嵩握着匕首刚睡下,主母内院嘈杂声一片,疑似有人高呼‘有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