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班三更,山家府苑一批片寂静,黑影避开山家巡逻侍卫,悄然来到山思缘院中,叩响门扉。待门开后黑影迅速溜入房中并合上门,烛影照人,正是嵇珏。白日嵇珏答应山思缘,夜里会来寻她,告知国子学闹鬼一事进展。谁曾想来应门的竟是阿镜。约莫半个时辰前,山思缘换了夜行衣,准备夜访赵王府。临行前,她对阿镜说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虽然危险,却也值得。】
赵王府乃龙潭虎穴,山思缘孤身犯险,嵇珏岂不忧心?随即提气飞檐走壁,往赵王府去。
此时,赵王府上,笙歌未歇,酒香四溢,一片靡靡之景。忽地有人大叫,‘有刺客’,笙歌骤停,赵王宠臣孙秀御符咒飞出大堂,进攻蒙面刺客。赵王下令留活口,孙秀与侍卫联手亦不能活捉刺客,反让刺客逃了。
赵王大怒,孙秀正唯恐赵王降罪,内院却传来打杀声。那刺客本想蛰伏内院伺机而动,却未曾料内院住的乃是一众玄门弟子。
逃过了刀口,撞上了剑刃。
不久,住清居水坞的白振亦闻讯而来,白振大荒之力护体,刺客不敌,挨了一掌,便施展障眼法,趁机逃遁夜色中。白振遂带领门中弟子追捕刺客,飞檐走壁一连追了好几条街,终于在岔道口,围住了刺客。
“上次教你逃了,今日不杀你,难消我心头之恨。”
白振先出手,摘掉刺客面巾,而后一掌拍中刺客的心口。那刺客口吐鲜血,飞了一段距离后才落地。长发散落,白振终于得见真容,竟然是个十二三岁的小郎君。
“还是个黄毛小子。白某人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几次三番加害于我?”
“你坏事做尽,人人得而诛之,我替天行道,又有何不可?”
“小小年纪,你知道什么是道吗?我来告诉你吧,我杀你是道,我不杀你,也是道。道就是我,我便是道。”
白振再次提掌劈向山思缘的天灵盖,紧要关头,嵇珏突然出现,挡在山思缘面前,接下白振致命的一掌。白振后退了几步,嵇珏趁此机会,抱起山思缘,飞身而去。
玄门弟子大惊失色,未曾想一向难逢敌手的师父竟被一小小少年伤到吐血。
“大荒之力!他竟有大荒之力!”
比起伤势,白振更惧怕嵇珏身上那股无比纯正的大荒之力。而他一直羞于启齿,他的大荒之力是靠术法求取的。多年以前白振崇尚兵家,他熟读兵法,却不得重用,因为他家族没落,沦为寻常百姓,不被权贵赏识。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平庸之才平步青云,他心有不甘,去玄门拜师学术法。后来他擅自修习禁术,求取大荒之力,靠着神鬼之道,成了国丈杨俊的谋士,可杨俊软弱怕事,资质平庸难成大事,最终毁于裴危页之手,不杀裴危页,他咽不下这口气。可裴危页命硬,多次逢凶化吉,实在令人恼恨。
“先回王府——”
既知刺客真面目,何不利用赵王势力,追查刺客呢?赵王多行不义,多疑且又惜命,比任何人都想捉到凶手,杀一儆百。
——
这边山思缘意识模糊,难以维持幻化术,现了女儿身。
“兄长,缘儿不回家——要是阿娘看见了,又得伤心了。”
嵇珏只好将她带回国子学。她挨了两掌,那掌力如毒蔓渗入她的经脉。若不将毒蔓拔出,后果不堪设想。
“还记得为兄叮嘱过你,量力而行吗?以后再有此等深入虎穴的好事,可得叫上为兄一起。如若不然,为兄就把你的真面目告诉山遐兄长,有你好受的。”
嘴上虽这么说,嵇珏心里却担心坏了。好在掌力去除后,山思缘那如游丝般的气息,渐渐恢复了正常。
“多谢兄长出手相救,今日若非兄长在场,只怕凶多吉少。是我大意了,我本以为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没想到——咳咳咳——好在,我拿到了白振和赵王勾结的证据。”
一本记录了赵王麾下谋士的账本,以及赵王给麾下谋士的开销。白振的俸禄,比百官之首宰相还要高出不少,说明赵王很看重白振。而账本上的俸禄并非是按月发,发放时间正好和朝中大臣被行刺的时间吻合。除了裴危页,还有不少朝中大臣遭遇刺客伏击。
山思缘不会亲自去找夏侯瑾,说没有凭据的话,她会提供一些线索,让夏侯瑾去找那些容易开口的软柿子,他们也是赵王的谋士、宠臣。那些平庸之辈,靠着八巴结赵王才坐上高位,骨子里却贪生怕死,一审必然露馅。
“抱歉,让兄长担心了。”
“记着,下不为例!”
嵇珏轻将她无力的脑袋揽入怀中,盯着水面波光,想起白日里她拨弄水纹的样子,才意识到山思缘并非是在玩水,而是在用术法打探水中是否有鬼魅藏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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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缘儿睡熟,嵇珏连夜将山思缘送回山府,交由阿镜照料,而后飞身折返赵王府。白振刚睡下,听闻阴风忽至,吓得忙下床跪地上。多年前大荒之力降临世间,他亦听闻阴风动。
黑暗中,嵇珏瞬间逼近,掐住白振脖子,举至高处,道:
“你若再敢伤她,我饶不了你!”
嵇珏走后,白振果真销毁了通缉嵇珏和山思缘的画像,并用鬼神之道欺瞒赵王,寻了个死囚敷衍赵王。
而夏侯瑾拿到山思缘提供的账本后,秘密擒拿赵王宠臣贺朗主,并假冒赵王来使。贺朗主亦是玄门弟子,只是胆小怕死,受到威胁后,果然和盘托出。夏侯瑾杀了贺朗主,而后前往赵王府,先是对赵王陈述贺朗主种种不忠行径,若贺朗主活着,有朝一日终会背叛赵王,何不杀之以绝后患。赵王信服,弃车保帅,并以为夏侯瑾欲依附他。
夏侯瑾得赵王恩宠,又擅自杀了玄门弟子,白振痛恨夏侯瑾。而孙秀担心失宠,处处针对夏侯瑾。白振于是怂恿孙秀,除去夏侯瑾,以保住孙秀在赵王心中的地位。
可派去的杀手,无一生还。孙秀害怕了,自此后更是惧怕夏侯瑾。每当夏侯瑾来王府,孙秀总是退避三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