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槐担忧地望了一眼柳依依,不敢违抗命令,行了个礼就往外走去,还带上了门。
柳依依捏着拳头,她为今晚已经设想了很多种可能。
嫁人哪有不做那种事的,她反抗不了,大不了就当做被狗咬了一口就是了。待日后她攒够了本,可以离开,那现今受的一切苦楚都是值得的。
“若是个好骗的主,说不定能榨些银元出来?”
柳依依自我安慰一般,坏坏地想着,那人却迟迟不动,她反倒坐的腰都要酸疼了。
大红的龙凤呈祥蜡烛爆出一声响亮的灯花,那道脚步终于动了。
柳依依看着地面,一双黑色的、绣着吉祥花纹的长靴停在了她三步远的地方。而后,清朗的男声没什么感情地响起:“晚上好,小姐。我就直说了吧,我们两人的成婚,不过是两家的利益交换罢了。”
柳依依轻轻点头。这话,她倒是十分认同的。
余家赶上了时候,攀上英国商人,靠棉布生意发家,虽看着繁花似锦,到底没有能把他们往上流圈儿带的人。
而柳家的娱乐场所,进来的非富即贵。
换而言之,一家要钱,一家要人脉,就此一拍即合。
余萧皱眉看着床上端坐的身影,心中只觉得烦躁非常,见女子默默点头,也只觉无趣。他信奉西方那套自由理论,一想到要和他共度一生的人竟是来自父母之命,便更加厌恶。
他冷声宣布道:“我不会喜欢上你,你也休要纠缠我,做好你的余太太,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这话说得,倒像是她硬贴上去似的。
柳依依这几天都快给身边人物事气饱了,哪受得了这份冤枉,当下起身盖头一掀,杏眼瞪着他,冷冷一笑:“余少爷这话说得可正合我心意,若是可以,我也不愿和你扯上半分关系。日后,还请余少爷记住您今儿个说的话,千万莫要纠缠我,更别喜欢上我!”
余萧眼睛一点点睁大了。
成亲对象从芳名在外的柳家大小姐换做默默无闻的二小姐,他也没什么想法,反正不管对方貌若天仙还是丑如夜叉,他都不会喜欢。
可谁知这位二小姐个子这般小,站起来才不过他肩膀,还生了一张娃娃脸,生起气来,露出一颗小虎牙,似乎能随时扑上来咬人。
他一时脱口而出:“你今年十三了吗?”
“我今年十六了。”柳依依生得比她年纪更小些,平日里,也最烦那些问她几岁的人,当即讽了回去:“不像余少爷,像是六十,否则怎会连我多大都看不出来、记不住。”
这丫头倒是好生伶牙俐齿。
余萧不欲与她多费唇舌功夫:“既你我心意一致,那以后便两不打扰。”
他说着,坐上床榻就要脱靴,却猝不及防被一股大力推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柳……柳……”他怒上眉头,卡了两下,终于想起她的名字:“柳依依,你做什么?!”
“我倒想问问你想做什么。”柳依依紧张得双拳满是汗水,强撑着气势不落下风:“余少爷方才才说了咱们井水不犯河水,那你上我床作甚?”
余萧气极,从地上爬起来:“这是我的房间,我的床!”
“那……那现在是我的了!余家那么多房间,余少爷再自寻一处就是了。”
余萧方才那点这个妻子勉强还凑合的想法眨眼间烟消云散,如今只觉得她胡搅蛮缠、不讲道理:“为何不是你去再寻一处?”
“这床我坐过了,就是我的了。”她初来乍到,上哪里再寻一处住所。
余萧冷笑一声:“那这床我还睡了十几年呢。”
他说着又要坐上脱靴,没想到柳依依故技重施,还要推他,幸好这次他有所防备,才没落得方才的下场。
而柳依依已趁这会子功夫,飞快上床,把被子往自己身上一裹,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现在这床我也睡过了。”
余萧磨着牙:“你睡得,我也能睡得!”
眼见他还要掀被子,柳依依吓出了一身汗,急中生智道:“余少爷,莫忘了你刚刚的话,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若上了这床,当心我改了主意,日后天天缠着你,让你一天清静日子都过不得。”
余萧脚步一顿。
柳依依忙再接再厉:“原本我嫁来还不乐意,现今见了余少爷,才知道你生得这么好看,我倒当真有些心动……”
她话尚未说完,余萧已唯恐避之不及的倒退数步,脸色青白:“床给你就是了。”
柳依依冲他甜甜一笑,脸颊的小酒窝跟着盛满笑意:“那余少爷好走,不送。”
听着消失的脚步声,柳依依在床上打了个滚,心中正喜悦,脚步声突然去而复返。
这人莫不是反悔了吧。
柳依依抓紧被子,结结巴巴道:“你……你想干嘛?”
余萧面色也不甚好看:“今日你我成亲,若是传出去分房睡,父母明日定要前来追问。”
他说着,身躯俯在柳依依身体上空,男人不同于女子柔软的身躯极具有压迫力,柳依依一慌,抬腿就是一脚。
饶是余萧闪避及时,也被她一脚踹在大腿,他腿一软,直接压在柳依依身上。
柳依依让他压得险些一口气上不来。
余萧面色彻底黑了下去,他怒瞪着身下的女人:“柳依依,你是想谋杀亲夫吗?”
“你快起来!”柳依依双手推拒着他,再不起来,她就要被压死了。
余萧并不起身,咬牙切齿道:“你知不知道,方才若不是我躲得及时……”
柳依依受不了他这恶人先告状,怒道:“你,你就是馋我身子!若非你对我起了那种心思,我又怎会那样,分明是你自作自受!”
余萧一口气噎在喉咙处,他手背都迸出了青筋,扬手将手中的被子丢到柳依依眼前:“我是来取被子的!”
被……被子?
柳依依眨了眨眼,迟钝地反应过来,紧接着也生气了:“那你不会直说,让我帮你取吗?”
哪有说了那引人误会的话后,就趴人身上的,活该被误会!
余萧一脸鄙夷:“是你自作多情。”
柳依依嗤笑一声。
她从小在歌舞厅长大,最常听到、最常看到的,便是男人那张嘴。若是靠得住,母猪也能上树。
爱不爱,和他们想不想女人的身子可是毫不相关。
“现在拿到了,你可以起来了吗?”
余萧这才发觉身下是女子柔软的身段,他猛然起身。
柳依依手在被子下揉着自己被压疼的胸口:“东西拿了,余少爷能走了吗?”
余萧冷哼一声:“不用你说,我也不想在这儿多待。”
他抱着被子走到外间,在美人榻上躺下了。
看出他对自己的厌恶与冷淡,柳依依反而放下心,一夜好梦。
第二天一早,柳依依就被余萧摇醒:“醒醒。”
柳依依年纪还小,平日里最爱赖床,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做什么?”
“今日要去给父母请安,快些起来,莫让丫鬟们看出我们昨晚没在一起睡。”
柳依依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手往一边摸了摸,却只摸到了昨天的喜服,今日总不能还穿它。她无奈地看向余萧:“我穿什么啊?”
突然,房门被轻轻叩响:“少爷、少夫人,可起来了?”
“等着。”余萧撇了撇嘴,拉开房门,挡在门前:“把少夫人的衣服给我,你们在这儿等着,没我的命令不准进来。”
他重新合上房门,把衣服丢给柳依依,自觉转过身:“快换。”
柳依依很快换好,紧接着又想起一事:“有刀吗?”
余萧拧眉:“你要那东西做什么?”
柳依依指着床上的白帕,理直气壮道:“昨晚我们应该圆房的,那这里就该——”
余萧有些诧异地看向柳依依,他倒是头一回见对男女之事如此不害臊的女孩子。
不过……还差了点火候。
余萧轻嗤一声:“你懂得倒是多。不过,你要知道,这不是所有姑娘家都会有的。”
他摇头晃脑地进行着科普,得意洋洋,刚要偏头去看柳依依的反应,谁知柳依依竟然直接夺过他腰间匕首,往他手指上一划——
一个小伤口出现,溢出几滴鲜血。
余萧目瞪口呆,恍惚间竟忘了反抗,任由柳依依沾着那点鲜血在床榻上涂抹。
这个家伙,这才第一天就划了他一道口子,以后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来!
“柳依依,你……”
“你什么你?大男人的受点伤算什么,走啦!”柳依依将余萧的手指包进衣袖里,拽着他出了卧房。
待两人收拾好,赶去大厅,余家众人已经在等待了。
余萧先行礼:“爹、大太太、二太太、娘、姐姐。”
柳依依也跟着喊,黑圆的大眼睛却在四处乱瞟。晨光四合下的余家大宅,粗粗一看就知道是个奢侈的地方,院落重重,飞檐皑皑。
“不必多礼。”余家大太太笑起来,她打扮得珠光宝气,偏偏手中捻着一串佛珠,看起来有种不伦不类的慈祥模样,欣慰地看着两人,将早已备好的见面礼递过去:“萧儿素来叛逆,原本还担心你们夫妻会不和,如今听闻你们恩爱,我们也可以放心了。”
柳依依有些尴尬地接过,明白这是早上他帮自己拿衣服的事情已经传出来了。
“余少……余萧他很好。”
其他几人也送上了给新媳妇儿的见面礼,又随意唠了几句家常,余老爷放下茶盏:“用早膳吧。”
“我就不用了。”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突兀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