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入临淄城,到被人抬着进了宫门,再到住进这扶苏台,李云葙都是毫不知情的。被张翠翠等人收拢后,还留的性命的一千二百余鸾骑,也没有参与到对临淄城和东齐皇宫的搜刮。
张翠翠心里是有数的,她们鸾甲军本就势单力薄,若是为了一些钱财与虎贲、关宁等军起了冲突,难免会吃大亏。到时候这些释放了杀念和欲望的兵匪,指不定会干出什么祸事来。
李延虎的将令是一夜不禁刀,但第二日辰时后,若见杀戮则以叛乱处决。
这一夜,注定是临淄百姓的噩梦与灾难。但因为只有短短的一夜,加上东齐大军已经厮杀疲惫,寻常的小老百姓倒是没怎么遭灾。可临淄城中的一些大族大户就不一样了,妻女钱财被掳尽不说,稍有抵抗的男丁也尽数被杀,这处城池,宛若炼狱。
李延虎不可能为了所谓的临淄百姓,就压着已经嗜血和疯狂的北魏将士,一旦激其哗变,便是他也不一定能压得住。十国乱世的狰狞,也可从这一夜的临淄窥见。
张翠翠领着鸾甲军和虎贲、龙武两军一起,跟李延虎进了东齐皇宫。待禀过大将军后,她领着鸾甲军的姐妹寻了皇宫东南的一角,在几处稍显偏僻但又宽敞的阁殿楼台住了下来。
李延虎则在掌握东齐皇宫后,命人大肆搜罗临淄城中的医士,送到北魏各军大营中救治受伤的将士,也第一时间将一名颇有能耐的女御医送到了扶苏台。
若是既受刀剑创伤、又染淋雨风寒的李云葙醒不过来,那名女御医怕也是活不了的。好在李云葙在第三日傍晚终于有了动静,虽说高烧尚未褪去,但毕竟是睁开了眼,等喝了小半盅热水,被人半扶起后吃着一碗小米粥时,李云葙这才朝一直伺候着她的张翠翠问道,“翠翠姐,咱们这是在哪儿啊?”
“咱们在东齐皇宫的东南角,听这儿的小宫女说,叫什么扶苏台……军主,我没张罗着姐妹们抢些宫里的钱财,你不会怪罪我吧?”张翠翠领着鸾甲占据的这东南一角,是宫里最为僻远的地方,李延虎也没因为李云葙的原因,把一些富庶宫殿腾出来给鸾甲军住。加上袁轲的金吾卫先前已有过一番劫掠,鸾甲军进城入宫后的收益微乎其微。
李云葙是脑子转得极快的人,“怪罪?皇宫?你是说……咱们赢了?东齐已经亡国了?”
“嗯,赢了。听说大将军已经纳了东齐六皇子的降表,也停了临淄城的杀戮,还派人八百里加急把消息传回了雒都……应该过不了多久就要回去了。”
张翠翠虽说在战场上是一尊杀伐四方的浮屠铁塔,可骨子里的她毕竟还是安于那几间宅院的农家小女人,一心想着要回去才算心里踏实。
“六皇子?”李云葙捧着碗,梭边儿溜着米汤,没来由诧异道,“怎么不是齐王?死了?谁杀的啊?该不会是我爹杀的吧?这可不行啊,要惹一些麻烦的。”
李云葙极为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杀一国之君,且不说魏王会不会追究,单是那些自诩爱国忠君的东齐遗民,怕就要盯着她们家不放了。
“不是大将军……齐王早跑了,大将军进宫的时候,只有东齐的六皇子在,他倒是没跑,领着一些姜家的小子降了,大将军说会留他们一命的。”
“那就好,别被人盯上了。”李云葙点着头,心里慢慢放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