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无常居然笑了，这笑容看起来比他不笑时更阴森。

孟离摸不着头脑：“怪不得？什么怪不得？”

白无常没有回答，而是站起身退开两步，笑道：“今日算你走运，我这儿刚好还有一个空缺。”

他转过身，抬头望着看不见顶的架子。

“幸亏你开眼，求的人是我，不然，你怕是永远都出不了地府的大门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孟离见白无常大笑，不知如何是好，只得也跟着笑：“哈哈哈哈……”

两个人越笑声音越大，孟离把自己笑得浑身不自在，简直想哭。

“你笑什么？”白无常一下子收住笑容。

孟离吓得头皮发炸，脸上的肌肉瞬间僵硬了。

白无常看了她一眼，然后从架子上取下一只小小的鱼缸，伸到她面前。

“来吧。”

“来什么？”

白无常笑道：“你不是要还阳吗？这便是路了。”

孟离露出黑人问号脸：“这不是鱼缸么？”

“是啊，这也是通往阳间的路呀。”

孟离瞪了鱼缸半天，又用余光看了看身边的木架子，看了看架子上那些摆得整整齐齐的、一模一样的鱼缸。

她几乎感觉到那些缸里的小鱼都在怔怔地望着自己，都是一副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的样子。

这吊死鬼笑成这个样子，莫不是请君入瓮？

“额……”她犹疑片刻，觉得事情要糟，便向后退了两步，“无常老爷，我不还阳了，阴间挺好的……”

白无常却走近两步：“你怕什么？我告诉你，这就是带着记忆从这里出去唯一的路。你若是不信，大可以后门左转去投胎。不过投的是猪是狗，就要看你造化了。”

“是猪是狗……？”

孟离想象着自己变成一头猪，在猪圈里拱来拱去，身上都是猪屎的样子，忍不住一阵恶寒。

“来啊，过来啊。”白无常又走近两步，鱼缸递到了孟离眼皮子底下，“你还在犹豫什么？难道你不想报仇了吗？”

“这这……”孟离瞟了一眼那小小的玻璃球，“无常老爷，您不是诓我吧？这东西里面有路……？”

“你不信，可以来试试啊。”

白无常的笑容越发夸张，干枯的面皮全都堆在了一起。

孟离哆嗦道：“我、我、我不还阳了！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她转身刚想跑，轮回司的大门竟在身后砰的一声关上了。

“要来便来，要走便走，你当我这是什么地方？”白无常脸上的笑容登时消失，连褶皱都变得僵直，“每日投胎的人都是有记载的，你若回去，轮回王马上就会知道，到时候，我看你还会不会觉得阴间好！”

“……”

孟离只觉得白无常身上寒气逼人，几乎要把她吞噬。她见大门已关，外面应该听不见动静，便准备祭出玉笛，与白无常拼个鱼死网破。

谁料，她刚伸出手，白无常突然把鱼缸从她上方劈头盖下来。

顿时，孟离感觉身体受到一股极强的吸引力，紧接着，眼前那张惨白的脸瞬间变得扭曲，周围的一切也开始天旋地转起来。

等到她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已经在鱼缸里。白无常那细长的脸，透过鱼缸变得那么宽肥，像是被两边拉扯的皮筋一般。

“哈哈哈！”白无常大笑。

孟离看到那张嘴咧得跟鱼缸一般宽，像是随时要把自己吞下去了。

救命啊！

她开口大叫，却没听见声音，只看到头顶涌起一串泡泡。

“……”

什么情况？

她仰起头，发现泡泡正在头顶漂浮。外面的架子一颤一颤，竟有些歪曲，好像透过水面折射一般。而当她抬手想要触碰那些泡泡时，却发现自己的手很短，连头顶都够不着。

除此之外，水中还有一股腥味，却不感觉憋闷，仿佛自己在水下能够自由呼吸。

等等，自由呼吸？

她努力转过头去一瞧，看见了一条飘飞的金绿色的尾巴。

卧槽！鱼！我变成鱼了！我变成鱼了！！啊啊啊啊！！！

孟离疯了一样地大叫，却发不出任何声响。她狠狠地撞击着鱼缸壁，但除了磕得脑壳生疼之外，什么反应也没有。

“哈哈哈哈，别白费力气了。”白无常捧着鱼缸，得意地笑着，“就是木属灵核又怎样？变成了鱼，还不是要乖乖呆在缸里，成为我的收藏？”

他哼着小曲，走到架子旁，一手托缸，一手摆弄着架子上其他的鱼缸。手伸上来，鱼缸里的小鱼顿时吓得乱窜，激起一阵哗啦哗啦的声响。

“嗯，放在哪里好呢？这边太显眼，被人瞧见了，问我要可不行。”

他又走到另外一边的架子，黑猫在他脚下亲切地摇着尾巴。

“放这边？嗯，这些都太普通了，跟他们放在一起，显不出你的珍贵。”

孟离透过鱼缸往外看，看见其他缸里那些小鱼，都瞪着可怜兮兮的大眼睛，无力地在水中游着。而无常脚边的猫，目中却流出睥睨苍生的神色，仿佛它不是一只猫，而是天王老子。

难不成，这些鱼都跟我一样，都是被这吊死鬼扣下的魂魄？阴间有这么多魂魄没投胎，十殿阎王都不知道吗？？

“嗯，到底放在哪儿好呢……”

白无常端着孟离，绕着架子兀自踱着步子，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

“那个叫孟离的，在哪？”

孟离吓了一跳，只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

似乎是，孟婆？

白无常也吓了一跳，他赶紧把孟离胡乱塞在架子上几个鱼缸后面，转过身挡住架子道：“哦嚯嚯，是孟婆呀，稀客稀客，今日怎么有空到我轮回司来呀？”

孟离如见救星，拼命撞击鱼缸的四壁，想引起孟婆注意。

孟婆看了一眼白无常，又转移视线，像是不屑似的冷声道：“问题，我只问一遍，没工夫跟你闲扯。”

白无常赔笑道：“你看你这话说的，既然同在地府当值，你我也算是同僚一场。许久不见，怎么能连寒暄几句都没有呢？”

孟婆没有说话，也没再去看白无常，但她周围的空气似乎像是暗流涌动一般，微微起浪。

白无常的身子不易察觉地抖了一下，忙把后面的废话咽了回去。

“哦，你说孟离啊，本子上有她名字，却没见她来，想是忘了今日投胎之事……”

孟婆冷哼一声：“呵，忘？我看，怕不是被你看上，做了你手上的玩物了吧？”

“真、真的没来，要是来了，我能不送到你那去嘛……”白无常明显的心虚。

“真的？”

“真的呀！”

孟婆冷笑道：“好啊，既然是真的，那你敢不敢让我在你这架子上搜一搜，看看有没有一尾青色的金鱼！”

白无常见好说好商量不管用，便有些生气道：“我说孟婆，你怎地如此不听人说话？我说了没见，那就是没见，搜我的宝贝算怎么回事？”

“呵，宝贝？”孟婆的笑容愈发冷了，“你的这些宝贝，哪个不是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让你留下的？如今，你倒硬气了，是不是想让我在轮回王那里，说你两句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