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一当铺,里屋的包房中,仲逸正与袁若筠说着仲姝的终身大事,老姜头向罗英教着当物估价,孙管事趴在桌前扒拉着算盘,两个伙计打扫着桌椅,谁也没有在意时常来这里的“许公子”。
仲逸深知:剑术、谋术,外加易容之术的师姐根本就不会与袁若晗有结果,而袁若筠对此毫不知情,总觉得他这位兄长人见人爱、有媒必成的主儿。
二人各执一词,袁若筠自然说服不了仲逸,而仲逸又不能说出实情,当他听说这个袁家大公子袁若晗已有一房夫人时,便直接甩袖而去。
袁若筠见状急忙追了上去,众人不知他们“表兄弟”俩是为何争执,说说笑笑指点几番,便各自忙去了。
“你去哪里?”,出了门,袁若筠向仲逸喊着。
仲逸头也未回:“去袁侍郎大人的府上”。
“不行,不行,不能去我家”,袁若筠急忙追了上来,挡住他的去路:“我只说阿姐是我在京城的一个好姐妹,可没说与你的关系”。
见仲逸不解,袁若筠便继续道:“还有,上次,师父的师父来我家里,好像也没有对爹爹说起阿姐的事”。
仲逸一听此言,立刻停下脚步,稍后便继续走去,愣是没有说一句话。
“师父,你可想好了,若是你去了,咱们开当铺的事儿,可就露馅了”,袁若筠既是替仲逸担心,也是替她自己担心:原本也就不指望当铺能赚钱,就是害怕爹爹知晓后的那一通骂,唠唠叨叨,简直要死人的。
“现在想起叫我师父了?”,仲逸边走边说:“去贵府对面那家酒楼,师姐出来我也好接应不是,我这不是怕出什么事吗?”。
袁若筠一听就笑了:“我当是什么事呢,放心,我堂堂袁府,不会有人欺负阿姐的,我兄长更不会了”。
这话说的,仲逸哭笑不得:还是祈祷你兄长不受师姐欺负才是。
好好好,先去了再说
袁府中,仲姝见袁若筠迟迟不回,便猜出了个大概,正欲起身回家,却见一名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不用说,此人便是袁若筠的兄长袁若晗。
兄妹间还果真有几分相像,袁若晗长得还算俊朗,只是常年为官的缘故,似乎有些清瘦无力,不过举止优雅、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做派。
之前,袁若筠已向兄长说过她有个好姐妹到了待嫁的年纪,如今这年月,男人娶个小的不是什么大事,当时还以为自己这个任性的妹妹开玩笑的,结果还真把人带来了。
袁若筠今日并未提及此事,但之前仲逸曾提过袁若筠想将自己与她的兄长撮合之事,她借口离开书房后,仲姝便猜出一二。
大家都是聪明人,心照不宣,还得要将各自的戏唱下去,也算是不枉袁若筠热心一场。
袁府,自然袁家人是主人,自然要先开口:“莫非这位姑娘就是筠儿经常提起的好姐妹?袁某这里有礼了”。
仲姝早已缓缓起身:“袁大人有礼,筠儿妹妹相邀来袁府做客,不成想到了大人的书房,多有打扰”。
袁若晗随意向仲姝望了一眼,急忙将眼光避开,心里却暗暗一惊:清秀优雅、超凡脱俗,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筠儿什么时候结识这样的女子,还姐妹相称?
咳咳,袁若晗有些尴尬,他随意客套几句,示意仲姝坐下说话,下人才换过热茶,他急忙向仲姝添水,堂堂袁大人,竟然有些不自在。
“不知姑娘祖籍何处?家人都在何处做事?”。袁若晗只得随意问道。
仲姝不慌不忙:“筠儿妹妹没有告诉你吗?”。
袁若晗苦笑一番:“我那个妹,风风火火的,一天竟做些不着调的事,她并未告知详情”。
“哦,原来是这样”,仲姝略显为难:“既然如此,还是等筠儿妹妹回来再说,一个女子家的,有些话总归是不好说的”。
礼数多了就是好,女子可以足不出户,可以不说芳龄,若是没有父母在身边,家中之事也可以不说,反正有父母做主嘛。
“那是,那是”,初次见面,袁若晗也不好多问什么,只得再次转移话题:“听说姑娘文采过人,平日里读些什么书?”。
在礼部侍郎儿子的面前,仲姝只得谦虚起来:“圣人之言、诸子百家,只要有合适的便会翻翻,不过大多不知其意”。
诸子百家?这到底是谦虚,还是不谦虚?袁若晗随便这么一问,倒是看出仲姝另外的文采如同男子般的文采。
如此一问一答,好没乐趣,仲姝见这位袁大人无话可问,看来这位礼部侍郎的公子确实不太健谈。
只是今日恐怕要让他难堪了。
被动变主动,仲姝缓缓开口:“听令妹所言,大人是吏部郎中,官居五品,吏部主官天下百官的升迁、考核,事务繁巨,我有一事想请教”。
呵呵,袁若晗立刻来了兴致:别的不敢说,这吏部的事,事无巨细,他心里明镜似的,既然这么问了,那也不要说自己是显摆了。
“恩,袁某吏部做事多年,姑娘有什么话就说”,袁若晗信心满满,充满期待。
谁知仲姝随意这么开口,却是问道:“眼下北方边疆不稳,会不会有战事?若是真打起来,当是以骑兵为主,还是步兵共举?粮草供给如何?沿线的百姓如何撤防?北方除了鞑靼,还有女真一部,二者该如何协调?”。
一阵沉默,原本满怀信心的袁若晗,此刻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自己身在吏部,这边防战事有兵部和五军都督府,关他吏部什么事?
一个纤纤女子,如何得知的北方战事?况且对用兵之道如此熟悉,尤其是鞑靼与女真二部,一般的官员都不曾想到。
骑兵还是步兵、粮草供给、百姓撤防
袁若晗心里都要起了鸡皮疙瘩:“这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见袁若晗如此为难,仲姝微微叹口气:“前几日偶然在街上闲逛,看到边关加急信使,飞马沿街而过,路人纷纷说起北方战事,我才知道其中一二,平日里看些了书,心里有些疑问,便向袁大人说起,冒昧之处,还请见谅”。
袁若晗措不及防,只得旁敲侧击:“此乃军国大事,姑娘一个女子身,还是不要问的好”。
如此一说,仲姝反而兴趣大增:“袁大人所言甚是,别人也是这么劝的,我这才作罢,否则真想跨上战马,手拿长矛,随军一通北上”。
咳咳,袁若晗后背一阵发麻,感觉丝丝凉意,顾不得眼前外柔内刚的女子,心中却差点要骂起这个妹妹来:筠儿啊筠儿,看你干的好事
“那个,那个,在下突然想起来,衙门还有些公务要处理”,袁若晗感觉自己的双腿都有些发抖了:“姑娘请自便,在下告辞,先走一步了”。
出了书房,一阵冷风袭来,方才屋里太热,袁若晗的额头竟然冒出汗来,此刻他还心有余悸:谁敢娶这样的女子过门?这不要命吗?
书房中,仲姝长舒口气,如释重负般,心中却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谁愿意娶一个比自己都厉害三分的女子呢?
快到袁府门口时,袁若筠特意与仲逸拉开距离,万一让熟人看到,该怎么解释?
片刻口后,仲逸便上了酒楼,他特意挑选二楼一个靠窗的位置,只要轻轻开一道缝便可看到袁府大门,随意向店小二要了两味小菜、一小壶老酒,今日剩下的时间就要在这里度过喽。
袁若筠走走停停,才到袁府的门口,正朝着酒楼方向望去,却听见一阵开门声响,之后便是那熟悉的打招声。
循声望去,却见兄长的轿子走了出来。
“筠儿,你怎么在这儿?快过来”,袁若晗看到自己的这位宝贝妹妹后,急忙叫住了她。
“怎么样,这位阿姐是不是与众不同?”,袁若筠好奇的问道。
袁若晗白了她一眼:“呵呵,是与众不同,是太不同了。我告诉你,以后不要与你的这位好姐妹来往了,听见了没?”。
袁若筠岂是那乖乖听话的人?
兄长一直宠着她,更是管束不了,她那里管得了那么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没有谈好,关我什么事?我就要来往”。
若是换到以往,袁若筠的这番闹腾必定会得到兄长的允许,但今日不同以往,袁若晗一脸严肃道:“不行,别的可以由着你,此事必须要听我的,否则我告诉爹爹,三个月不许你出家门半步”。
今儿这是怎么了?袁若筠气不打一处来:方才在当铺,被师父仲逸训了一通。如今到家门口了,却被兄长袁大人又训了一通。
不就是为阿姐说了个媒,干嘛要这样,招谁惹谁了?
袁若筠还在那里发呆,袁若晗继续问道:“你这个好姐妹姓甚名谁?祖籍何方?家里都是干什么的?她老爹是几品?比咱爹如何?”。
一阵冷风吹过,袁若筠跺跺脚,狠狠扭过头,只甩下一句话:“不知道,都不让人家来往了,还问个啥?”。
“筠儿,听话”,见袁若筠扭头进了大门,袁若晗只得在后面叮嘱:“只要你不与她来往,大哥保证不问了”。
气势汹汹的来到书房,袁若筠却见仲姝还稳稳当当的坐在书房,竟然开始写起字来,一副无事人的样子。
“筠儿回来了,你取果子的时间可够长的”,仲姝笑道:“你爹爹的那篇文章,咱还要写吗?”。
“别,别别别”,袁若筠一副迎难而上的样子:“我师父训了我,我大哥训了我,现在轮到你了,本姑娘今儿个是豁出去了,来”。
袁若筠双目微闭,头微微低下,如同做错事的孩童,等待着先生的责罚一样。
仲姝见状急忙上前:“筠儿妹妹说的这是哪里话,他们不是训你,那都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袁若筠指着自己的鼻子:“你见过有这么个为我好的吗?”。
一天内,这位一向刁蛮任性的袁大小姐受了太多的委屈,仲姝知道一时无法解释清楚。
多说无益。
她缓缓起身,语重心长道:“筠儿,曾经有个算命先生给我算过。我的字不同于常人,终生大事讲究缘分,此事你莫要再提,好吗?”。
仲姝叹口气,缓缓走出书房,但愿编出个算命先生的由头来,彻底断了袁若筠的这番好心。
“好心当成驴肝肺”,书房中袁若筠顺势抓起一只茶碗,刚要砸下去,却又收了回,心里泛起嘀咕来:“不对啊,我师父的师父姓仲,我师父也姓仲,可他们压根就不是父子”。
袁若筠瞪大了眼睛,立刻聪明起来:“方才还开玩笑呢,若这个所谓的阿姐果真是师父的师姐呢?他们压根就不是”。
“对,师父还在对面的酒楼呢,我这便去看看”,袁若筠轻轻放下茶碗,拍拍手,立刻来了兴致:我倒要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师姐,怎么才出来?要比我预想的晚了些”,见仲姝从大门里出来后,仲逸急忙放下银子,下楼迎上来。
仲姝立刻迎了上去:“这不都是因为你那个厉害的徒儿吗?若是不辞而别,还不得被他闹翻了?”。
“好好好,只要出来就行,咱们去找家酒楼,我知道一家的老菜馆,卤肉、酱黄瓜味道相当不错,带你尝尝?”,仲逸说的正是罗英上次去过的酒楼,在这一带确实很有名气。
“不,今晚我们不去酒楼”,仲姝望望仲逸,一本正经道:“我们今晚在家吃,师姐亲自为你下厨”。
“师姐下厨?”,仲逸笑了:“平时都是从酒楼菜馆买好了,所谓下厨就是热一下现成的。在凌云山时,有穆大娘,在蠡县时,有洛儿的丫鬟,到了京城”。
“在你心中,师姐就那么没用吗?”,仲姝已向前走去,脸上明显不悦的神。
“坏了,一定是袁若筠的兄长对师姐说什么了”,仲逸拍拍自己的脑门:“都怪自己多嘴,怎么能说师姐不会下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