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要大乱了,快逃吧,要改朝换代了,快逃吧”。
匆匆来到西街,石成却见一个衣衫不整、发须蓬乱的中年人,他面无表情,嘴里念念叨叨个不停。
这就是所谓的有人要谋反?
“上刑”,见石成并不言语,一旁的锦衣卫小旗立刻吩咐左右。
“快说,你到底是什么人?是谁让你说这些话的?”,严厉的训斥之下,锦衣卫开始动刑。
仅凭这大逆不道之言,足够锦衣卫上刑了。
“天下要大乱了,快逃吧,要改朝换代了,快逃吧”。
那发须蓬乱之人浑身一阵哆嗦,嘴里还是不停的重复着这句话。
不过,这次似乎多了一句:“哎呀,疼,疼”。
石成饶有兴致的望着眼前之人,还有审讯他的人。
一段有意思的对话正式开始:
“你到底是什么人?是谁让你说这些话的?”。
“天下要大乱了,快逃吧”。
“你到底是什么人?是谁让你说这些话的?”。
“要改朝换代了,快逃吧”。
哎呀,疼,疼
石成立刻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锦衣卫重复着那句询问之语,而这个中年男子却一直重复着他的回答。
一问一答,完全在重复着各自之前的话。
这时,石成突然命人停止用刑,他缓缓上前,稍顿片刻之后,再次重复一句:“你到底是什么人?是谁让你说这些话的?”。
这时,那中年男子也略略迟钝一下,而后竟开口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是谁让你说这些话的?”。
哎
“别审了,这人就是傻子,只要你不停的重复某句话,超过一定次数,他就会跟着你重复”。
石成立刻训斥左右:“办差能长点心不?这样的人,能谋反吗?会谋反吗?”。
“卑职该死,请千户大人恕罪”,属下急忙向石成谢罪。
不过,这还真怪不得这些人,但凡说道改朝换代这些言语,莫说是锦衣卫,就是普通衙门的差役,也会将他锁了问罪。
“千户大人,有人来报:城南发现几个形迹可疑之人,他们在一处私宅交谈甚久,据我们的人密探,他们说是要救人”。
来人禀告:之所以引起我们怀疑,是这几人似乎身上带有兵器,也是用黑布包着。不知他们要救的人是谁?。
“真他么邪门了,这小小的宛平县,果真要反了吗?”。
这可小觑不得,石成立刻吩咐左右:“留下一人,先将这个傻子看起来,其他人随我走”。
许久之后,仲逸还不见石成来酒馆,他只得打算先回县衙。
如此做,基于两曾考虑:石成去西街是有人谋反,这是锦衣卫的职责,鉴于锦衣卫的隐秘性,他这个翰林院的编修不便插手。而县衙才是他该去的地方。
无论城中发生什么事,除锦衣卫外,县衙是肯定会知晓的,回到县衙或许能看到一些眉目。
此外,当初一起离京时,随行北镇抚司的人,此刻大多还在县衙,有他们在,自然万无一失。
锦衣卫的事,能少知道,还是少知道些为好。更何况石成并未主动告诉自己。
总之,回县衙远远远比呆在酒馆更有意义。
“你留下,若是石千户来这里,就说我们已回到县衙”,临行之时,仲逸叮嘱一名随从留在酒馆,专门等候石成,其余二人便随他回了县衙。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回到县衙大院中,仲逸并未发现一丝异常,反倒隐隐听到一阵抚琴唱曲之声。
琴音时高时低、起起伏伏,渐渐变得清晰起来。此番情形,让人不由的浮想联翩:这抚琴之人是谁?
“钦差大人回来了?石大人,他们呢?”。
见仲逸回到县衙,聂知县等一干人立刻迎了上来,一如既往的满脸笑意、毕恭毕敬。
只是,不见了石成等人,聂知县这才随意问了一句。
“聂知县,石大人的去向,岂是你能打听的?我看你这知县,是越当越回去了”。
仲逸不屑道:“还是管好你自己的差事吧”。
“放肆,还不快向钦差大人赔罪?”,一名锦衣卫总旗立刻上前,对聂知县一顿训斥。
“下官该死,下官失言,下官失言,请钦差大人恕罪”,聂知县急忙下跪求饶。
“起来吧,日后把心思用在差事上,不要随意打听、揣摩”,仲逸随意回了一句,便向房中走去。
“下官命人备了些精致的酒菜,晚饭照顾不周,要不?请钦差大人再用点饭菜?”。
才谢过罪,聂知县再次笑脸相迎:“各位大人也用点?都是好酒好菜,此外,下官特意请了一个歌女,为诸位助助兴”。
歌女?果真有歌女?
“酒菜、歌女,就免了吧。本钦差已有些疲惫,还是先歇了吧”。
仲逸向众人吩咐道:“聂知县,你们都退了,有本钦差的随从就够了”。
美酒与美人,皆未获得钦差大人的青睐,县衙这帮讨好之人,不知如何是好?
原本还想再劝仲逸几句,可看看一旁北镇抚司的人,也只得乖乖闭上了嘴巴。
“遵命”,片刻之后,聂知县等毕恭毕敬应道。
“钦差大人,门外都是我们的人,有事纷纷一声便是”。
门外,那名锦衣卫总旗向仲逸请示道:“兄弟们随叫随到,钦差大人早点歇息吧”。
仲逸缓缓回了一句:“弟兄们辛苦,等石大人回来后,你们就撤了吧”。
“是,钦差大人”,门外立刻回应。
对锦衣卫的忠心,仲逸深感欣慰。只是,以他的身手,不在锦衣卫之下,若没有他们保护,自己倒可大展身手了。
回到房中,仲逸并无睡意,桌上有水壶、水杯,他随意倒了杯热水喝,之后找张凳子坐下,望着窗外的夜色。
后院很宽广,月色正浓,若非处在衙门,这倒颇有一番居家过日的感觉。
良久之后,石成等人终于回到县衙,天色已晚,见仲逸房中灯已熄灭,便没有再唤醒他。
石成的住处距离仲逸并不远,隔窗可相望。
只是考虑到今晚怪事连连,石成依旧吩咐锦衣卫的人,轮流看护仲逸,之后,他便回了自己的房中。
“他么的,今晚是怎么了?先是个傻子喊改朝换代,之后又是几个疯子:拿木剑当利刃,还念叨着要升天成仙”。
连饮几杯热酒,此刻,石成不用再三碗不过岗,他心里一阵疑惑,一时又不解,只得骂骂咧咧。
“千户大人,今晚这事儿怪了,要不,请钦差大人过来商议,如何?”。
一名随从上前向石成建议:“钦差大人足智多谋,或许有办法”。
“你动动脑子好不好?这是咱们锦衣卫内部的事儿,钦差大人有朝廷专门委任的差事,我怎么问?”。
那随从觉得自己失言,急忙谢罪告退了。
石成随意躺下,思量着方才之事,酒劲慢慢上来,不知不觉便慢慢入睡。
次日清晨,石成起的有些晚,昨晚一夜折腾,确实有些劳神,若不是因为差事当紧,他还愿多睡一会儿。
来到院中,却不见聂知县等人的身影,想必是忙差事去了:说好的,今早在大堂议事。
再看看仲逸门口,守卫依旧、并无动静,看来他也未起。
“这倒怪了,但凡办差,仲大人一向早起”。
“得要去叫醒他”,石成自言自语道。
“别动,所有的人都听着,将这里围住,一个都不许放走”。
石成才走几步,却见一群官差突然闯了进来,将仲逸所住的房屋团团围住。
“放肆,你们是那个衙门的?知不知道,这里边住的是钦差副使?”。
石成立刻上前制止:“你们又知不知道,我是何人?”。
此言一出,锦衣卫的人纷纷上前,与眼前之人对峙。
很明显,来人虽多,但仅是气势,显然不及锦衣卫威严。
“石千户,石大人,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啊”。
这时,耳边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
寻声而去,却见一名老者缓缓走上前来。
石成认得此人,他正是新任刑部左侍郎,在京城见过几面:此人姓戴,具体叫什么,一时却想不起来。
自从上次因博野县繆大柱夫妇被杀一案,原刑部黄侍郎被押入大牢,这位戴侍郎便是后来才入的刑部。
他的身后,除了刑部的几名随从外,还有宛平县衙的聂知县等人。
“石大人,谁敢与你们锦衣卫放肆?不是针对你们的”。
戴侍郎看上去极为随意,他一脸笑意,急忙解释道:“我们来宛平县,本是为核实一桩命案,同行的,还有都察院的同僚。谁知刚进城,就听宛平知县来申冤”。
申冤?一个知县申冤?
石成正欲上前理论,却见一旁的宛平县聂知县开口了:“戴大人,石大人,下官有冤情”。
“钦差大人来宛平县后,下官是百般照顾、万般配合,好酒好菜不说,言语不敢有丝毫怠慢,谁知钦差大人还是不满意,昨晚竟要下官为他找一名歌女,为他抚琴、唱曲儿”。
“住口,休要胡说”,聂知县的话未讲完,昨晚留守县衙的那名锦衣卫总旗立刻说道:“钦差大人回到县衙后就歇息了,连那个歌女的面都没见”。
末了,他向众人解释道:“昨晚在场的人都看到了,大家都可以作证”。
原本以为这么一说便可了事,不成想聂知县更来劲儿了:“对,这正是钦差大人的高明之处:他当着众人的面回绝,之后又吩咐下官:将那名歌女带到房中”。
言语间,聂知县全无昨日那般随和与谦卑,此刻他正声情并茂道:“哎呀,堂堂钦差,竟如此,有失官体,有失朝廷脸面啊”。
“我看你这个破知县是活腻了”,石成一把将聂知县拉过来:“知不知道?加害钦差意同谋反,老子灭了你”。
“石千户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戴侍郎再次上前道:“锦衣卫管得都是大案,但此事,既然我们刑部与都察院知晓,能否让弟兄们上去看一看?”。
虽是三品,但戴侍郎几乎是用恳求的口吻,对石成说道:“就看一看,若查无此事,我们立刻就走,这个聂知县,你随意处置”。
石成再次望望属下那名宗旗,得到的回应依旧是:昨晚确实只有仲大人一人回屋,我们的人一直在门外守着。
“那就上去看看?”,石成冷冷冲聂知县说了一句:“若搜不出什么,老子活剐了你”。
“嗯,这”,聂知县颤抖不已。
众人立刻向屋中走去。
透过窗户,阳光洒进来,诺达一张床,仲逸与一名女子相拥而卧。那女子肌肤甚白、脸庞俊俏,只是头发凌乱、衣衫不整。
她穿的,也确实少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