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说说看,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多大了?”。
马车之上,仲逸正与那晚才相拥而卧的女子交谈着。
马车还算宽敞,不过只有他们二人,又是这种关系,不说话,反而太过无聊,甚至于尴尬。
眼前的女子早已衣衫整齐,发髻盘的规规整整,这还是石成当时命她这么做的。
否则,就更说不清了。
“回钦差大人的话,小女名叫馨儿,是京城人氏”。
双眉微蹙、言语轻轻,红唇白齿间,馨儿只是微微一句:“小女,年方十六”。
“馨儿?这是真名?怕是艺名吧?你家在京城那一块儿?”。
微微点头,馨儿若有所思:“大家都这么叫,钦差大人也可唤小女为馨儿,小女家住京城西街五胡同口。平时就是抚琴、唱曲儿之类的”。
好个机灵的女子,不说真名,还巧妙的找个理由。
“你为何还称我为钦差呢?”。
仲逸叹道:经你这么一闹,非但钦差的头衔没了,连翰林院的差事也保不住了。
“从县衙出来之时,那些手持利刃的兵士也不是叫钦差大人吗?尤其那个凶巴巴的中年人”。
呵呵,馨儿说的是石成,还有锦衣卫的那些人吧?
馨儿怯怯道:“你们都这么叫,想必钦差大人不会有事的,毕竟,钦差那是多么大的一个官儿”。
“钦差,大吗?”仲逸笑道:“有多大?”。
嗯
馨儿沉思片刻:“除了皇上、王爷,就是钦差大人最大了”。
咳咳,仲逸差点要笑出声来。
很明显,这个叫馨儿的并无多大来头,或许只是严士蕃或仇鸾的一个筹码而已。
不知为何,仲逸突然想起了穆一虹:都是抚琴、唱曲儿之人,想必也都有难言之隐。
对眼前的这位女子,仲逸不想为难她:即便不是馨儿,他们也会另外找一个女子来,她只不过是恰巧遇上了。
不过,在这种场所混迹的女子,总归是见过一些世面的。
而她们之所以如此做,往往因两个原因:利与迫。
如此冒险,无非是因金银钱财,或者受某人所迫,不得以而为之。
“是吗?除皇上、王爷,就属钦差大了?”。
仲逸决定试探一番:既然都这么大了,那你还敢加害于我?是到底得了多少银子?。
银子?
馨儿用略带惊讶的神情望着仲逸:“冒犯钦差可是死罪,小女岂会为区区银子而涉险?再说,小女也不缺这点银子”。
这话不假,如穆一虹所说,听曲儿的人中,若遇到有钱的主儿,随便一赏便是百两,甚至更多。
日子久了,岂不是不缺银子吗?
“你家中可有什么亲人?爹娘还好吧?兄弟姐妹呢?”。
仲逸似乎知道馨儿的软肋了。
“钦差大人就不要问那么许多了,祸是小女一人惹的,若非迫不得已,也断不敢为难钦差大人”。
说风便是雨,说哭就是泪,馨儿立刻泪如雨下:“小女孜然一人,家中再无他人”。
欲盖弥彰,既是家中再无他人,何必还有强调:祸是她一人惹的?
果真涉世不深,馨儿这番已等同于告知仲逸:她的家人受到胁迫。
事已至此,再明白不过:严士蕃或仇鸾用馨儿的家人作为胁迫,令她通过抚琴、唱曲儿接触仲逸。
谁知仲逸不吃这一套,无奈之下,宛平知县便在自己喝的水中下了,之后再绕开门外的守卫,将馨儿送了进来。
送到他的枕边。
看来这个柔柔女子,还是个孝顺之人。
很明显,再她看来:只有自己这么做了,家人才会没事,否则,自己活不了,他们也活不了。
“你怕酷刑吗?”。
“怕”。
“你蹲过大牢吗?”。
“没有”。
仲逸笑道:那你可惨了,里边很恐怖的。
呜呜,才缓过来,馨儿再次哭道:“钦差大人,听桥下说书人说,有个什么叫:舍車保帅”。
“帅,就是你,車,就是我这个小卒”。
馨儿突然智慧的说道:“此时路上人太多,到了牢中,你便将我个小卒杀了”。
双眼紧闭,双眉紧蹙,馨儿咬牙切齿道:就在这儿,我腹部,直接来个痛快的,我怕疼。
如此也好一了百了,不用蹲大牢,也不用受酷刑。
仲逸:无语了。
“你想多了,我们不会关在同一个牢房中”。
仲逸打趣道:“再说了,我都是钦差了,怎么能杀人呢?否则,岂不成了杀人灭口了?”。
啊?馨儿又急了:“那怎么办?我若说什么都不说,外边那个什么侍郎会打我。若我说了,那个威风凛凛又凶巴巴的中年人,更会打我”。
他说的凶巴巴之人,就是石成吧?
哎,摊上这么一个对手:如何是好?
“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这样他们也不会打你。回头我告诉那个凶巴巴的中年人,他也就不会打你了”。
仲逸心中暗暗骂道:严士蕃这个卑鄙之徒,拿女人来说事儿,无端破坏一个家庭,真该千刀万剐。
听这么一说,馨儿立刻喜了。
不过,稍后便又忧虑起来:“如此一来,钦差大人不就跳进黄河洗不清了吗?”。
呵呵,事到如今,还能想着别人,也算有点良心。
“洗不清就洗不清,这又不是谋反,不是贪墨,罪不至死,大不了免了差事罢了”。
仲逸叹道:或许,我仲某人命中注定有此一劫,怨不得你,你不来,还会有别人。
嗯
“钦差大人,你是个好人”。
沉默良久,馨儿揩去脸上泪珠,重重的说了一句:“是我害了你,如今还替小女着想,下辈子做牛做马,也报答大人”。
这番言论,得要在桥头下听多少说书人的故事?
“好啦,不要下辈子了,和你说笑的”。
看看车外,仲逸估摸着也该快到了,他便向馨儿说道:“告诉我,你家具体方位,家中何人?都是做什么的?是何时、何地,被何人带走的?”。
“钦差大人,你这是?”。
“你都说了,除了皇上、王爷外,就属我这钦差大人最大了,在县衙你也看到了,那个凶巴巴的人都听我的,他可是锦衣卫的大人”。
仲逸凑上前去:“锦衣卫听过吗?他们很厉害的,他们想要找个人,岂不是易如反掌?找到你的家人,你再将那晚之事实话实说,如此,我们岂不是都没事了吗?”。
“那不行,若是我说出那晚你我什么都没发生,你又找不到我的家人,岂不是要坏事?”。
馨儿认为自己不傻:必须要先找到他们才行。
“好,那等我找到你家人,再来告知,在这之前,你先什么话也不用说,如何?”。
仲逸简直受不了了。
“也行,那就以三天为限,我只等你三天,到时就说我身体不适,休息三日再招供也不迟”。
馨儿立刻上前道:“现在就告诉你我家人的详细情况”。
马蹄声渐渐变的缓慢起来,也该到了吧。
“什么?你确定看仔细了?”。
刑部大院中,樊文予正好当值,属下来报:朝廷前钦差副使、翰林院编修仲逸,被打入大牢,案子就在他们刑部。
“这位仲大人,本官是知道的,当初在博野县查案时立了大功,前些日子与鞑靼谈判也颇具智慧,此次被押入大牢,必有蹊跷”。
樊文予立刻叮嘱道:告诉牢中的弟兄们,千万千万要对他好一点,没准过几天就官复原职了。
“是,樊大人,小的明白,这就去安排”。
刑部的差役最是明白这种事:不用说,他们的樊郎中,定与这位仲大人交情匪浅。
“算了,算了,还是我亲自去吧”。
樊文予放心不下,干脆直接起身前往。
刑部大牢虽不及锦衣卫牢狱恐怖,但若是要整死一个人,那也不是什么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