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四十五章 阴霾(1 / 1)候春鸟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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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云宴请金颜,却不与她一同回宫,也需要一个过得去的理由。

诚然,有大雍太子妃亲自作陪,已经给足他们脸面,但堂堂礼仪之邦,行事不能没有章法。分明是同来同往,却偏偏要分作两路,若此事传入他人耳中,将变成什么模样?

好在金颜先行一步不逾情理,而姜云和明燎也确实还有安排。

他们要探望称病的贺周。

姜家、徐家、以及他们的姻亲和友邻,每一家都是百年望族。一代代走到今日,他们早就不必为仕途奔走,无需用性命去争前程。

这是姜云第一次走入将军门庭。

贺周的将军府典雅清净,但却找不出他的影子。这里太冷清,也太安静,性烈如火的贺将军不该住在这种地方。

姜云隐有所惑,下意识看向明燎:“贺将军不常回家?”

“家?”明燎饶有兴趣地反问,“太子妃从何处看出,这里是瑾之的家?”

姜云正要开口,却忽然陷入沉默。这偌大的宅邸,不像住过人的模样。若在往日,贺周的确不会住在这里。

累世将门,满堂丰碑,贺家的门楣倾塌之前,贺周不会独居此处。

“瑾之拜将之后,陛下赐将军府。虽有人虔心照管,却也空置整整三年,想必太子妃不会喜欢。”

姜云闻言失笑:“贺将军的居所,我哪有什么喜不喜欢。”她慢慢地将四周环视一遍,轻叹,“贺将军心中有物,然而这里,太空了。”

她虽然不曾直言,却等同于默认了明燎的判断。

不远处传来一声嗤笑,在徐徐的和风之中,贺周正向他们走来。

“太子妃若将放在外人身的心思收一收,或许能活得轻松一些。”

姜云命途多舛,但身的束缚却多半源于自己。她分明步履维艰,却偏要兼怀天下。视贺周为奋勇之士,不忍见他处境凄凉,倒是不曾想过身在东宫,有无数人簇拥的她,若论及根本,与贺周也无不同。

他们始终孤独。

姜云温和地笑了笑,没有回答。

贺周无趣地瞥她一眼,回身行礼:“殿下。”

明燎淡淡应了一声,扬眼横扫,问得颇具深意:“只你一人?”

贺周坦然答道:“是。”

明燎笑了一声,不再追究。姜云若有所思地观察着,毫不遮掩好奇,最终却也一言未发。

谁都有难言之隐,虽然贺周处境复杂,但藏着一些秘密,或许并不是坏事。既然明燎选择放任,就意味着此事不会成为贺周的拖累。而他这样的人,有所虑,有所求,才会有活下去的心。

明燎,百姓,山河,对贺周而言,这是不能放下的重任,更是无法挣脱的枷锁。逼贺周继续做不世英雄,为泱泱天下殚精竭虑,对他太苛刻,也太残忍。

他愿意迈开脚,做一件只属于自己的事,就也多少能得一分自在,为漫长的征程增添新色。

“须兰金颜何时出现在使团?”明燎撩衣落座,没有进入内院的意思。

贺周照旧举止由心,倚在树,漫不经心地摘下一篇新叶,在手里来回揉搓:“西戎使团中的女人不止一个,京畿卫不曾看到公主仪仗,沿途的奏报并未提及。而陵州所遣的护卫,也无人记得须兰金颜。”

他已经暗查多日,得到的消息皆如此般。

明燎道:“她是长乐长公主的女儿,这一点不会有假。”

姜云微微皱眉:“隐瞒身份,混迹于其他女子之中,只为给我们一个惊喜?”她面有显而易见的思索之意,“事出反常必有妖,若西戎有意和亲,完全不必遮遮掩掩。须兰黎渥想诱我们放松戒备,就不该做出引人生疑之事。”

贺周将碾碎的散叶随意抛出,声音沉了几分:“他更像临时起意。值得关注的,反而是出发之时,为何会带须兰金颜。”

对此,姜云倒是有些想法:“或许是为以防万一。消息一旦泄露,还有弥补的机会。”

他的如意算盘一旦泄露,大可以借此强辩。西戎王子亲赴他国,尊贵的公主远嫁异乡,若说他们有意再掀战乱,那此行未免显得过于冒险。

明燎眼底发冷:“若他之意只在将这潭水搅得更浑,倒也罢了。倘若不是,就证明朝中走露了消息。”

姜云忽然意识到问题的关键:“这件事,殿下是从何处得知?”

贺周显然和明燎想到了一起:“我在北疆有许多暗桩,对关内关外之事皆有所察。西戎宫廷将此事瞒得死死,反而是狄人走露了风声。”

明燎也答:“孤与瑾之设了密探,陛下自然也有办法。但无论是何人泄露机密,都是不容轻忽之事。”

经手此事的只有皇帝和太子的心腹之人,倘若消息从他们口中泄露,就意味着亲信未必还是亲信,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或许有更大的危机。

明燎说得极慢,也极清晰:“你该回去了。”

这句话当然是说给贺周。

他沉默片刻,问道:“西戎那边如何处置?”

明燎嗤道:“若战事只能倚重于你,其他人凭什么立足朝庭?”

得此一言,贺周的杀意由暗转明,如同一把出鞘的剑:“臣领命。”

姜云沉静地站在一旁,将满园锐意收入心底。

三日后,太后宫里言笑晏晏,姜云和金颜正听太后追念往事,一个宫女忽然进来,在太后耳边悄声进言。

姜云便见这位老人勃然大怒,她一揽朝服,再没有一丝一毫的和蔼,只剩下经过皇城岁月打磨的威严。

太后平静地宽慰二人,说了一声“无需担心”。姜云会意,起身告辞,又邀金颜到东宫小坐。

她们走后不久,面色强硬的秦贵妃就风风火火地来了。她只带了几名侍卫,压着一个脸色发白的女人。

太后遣走其他人,身边只留了一位老嬷嬷。

她冷声喝道:“你好大的胆子!”

那女人浑身乏力,直直地瘫在地。她知道今日之劫避无可避,但单薄如纸的人却也坚毅,流露着寻常女官没有的矜贵。

“云芷知罪。”

她是出身望族的谢迟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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