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砚像疯了一样地冲她跑过来，眼睛猩红，似乎带着不甘，又有些挣扎。

自从清城一别，他消瘦了不少，下巴周围长满了胡渣，最注重整洁的他发丝杂乱，眼下青黑，似乎很多天没有睡觉一般。

在他冲过来的这一个瞬间，梁墨呆滞站在原地。

她被吓到了。

此时的许砚不像是她认识的那人，也不像是那个生病的许砚。

等她再次反应过来的时候，喻疏白两只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弯身看着她，一脸紧张，“没事吧？”

他现在都心有余悸，刚才不光是梁墨，就连他也没反应过来。

梁墨抿嘴摇了摇头，心脏却还是快速地跳动着。

她偏头看向后面被制止住的许砚，他似乎还没冷静下来。

“他……”梁墨满眼担心得抬头，喻疏白摇了摇头。

许砚突然起来的动作，让人注意到他情绪的时常。

邢迟板着脸看向了几人，看这情况今天是询问不了了，他猛然将手中的东西猛拍在桌子上，擦过他们走了出去。

“诶，邢警官！”梁墨抓着喻疏白的手，猛然松开，看了眼后面的许砚，之后朝邢迟追了出去。

不长的走廊里，梁墨跟在邢迟身旁，边抬头看边问着与案子有关的问题，但是邢迟却没有说一句话。

“许砚刚才的情况是不是需要一个医生来诊断一下呢？”

听见许砚两个字，邢迟刚刚加快的脚步顿了下，朝她看了过来，俯视着，嘴角还带着嘲弄。

“怎么？是不是还想说许砚曾经有过精神病史，想要利用他的病情从而逃避刑责呢？”

“当然不是！”梁墨深呼吸了下，说道：“许砚本来就是有精神病史，这不是我们想利用，而是事实本就是如此。而且，没有证据指名许砚就是杀人凶手，我们不能就这么急着将他当作犯人一样对待。这件事情到底有没有隐情，我看邢警官还是不要太舞弊了！”

邢迟嘲讽地笑着，“所以，一个警察证都没有的人现在在我面前质疑我作为一个刑警的判断能力，说有关警察的坏话？你可以在海市刑警支队横着走，但是在这里，你并不比那些人强到哪里去！”

梁墨被他的话气笑了，两只垂在身旁的手此时不自觉地颤抖开，瞧瞧，瞧瞧，瞧瞧这位大人物说的什么话？

正当梁墨想回怼过去的时候，一只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微微用力按了按。

“请便。”

喻疏白开口，邢迟的眼神从梁墨的身上转移到了放在她肩膀上的手上，又看向了他的眼睛。

他嘴角含着笑意，倒没让人觉得他是个善辈。

邢迟第一眼就觉得这个喻疏白，深藏不露，让人琢磨不透。

他没说什么，直接转身离开。

等到他没了踪影，梁墨问道：“为什么不让我说话了？”

喻疏白笑了笑，食指刮了刮她的鼻子，“因为如果不制止你们的话，恐怕就要打起来了。”

说起这个她就来气，指着邢迟离开的方向气鼓鼓地说道：“你看他说的是什么话啊？他以为我想来吗？哼！没有我他得损失多少，竟然还不知足，还怼我？”

喻疏白笑着捏了捏她的脸，“别气了，其实他也就是说话不中听。作为一个处理过很多件案子的刑警，他的敏觉性还是挺高的！”

“嗯？”

喻疏白看了眼前面，若有所思地说道：“刚才他已经叫医生了。”

“我怎么没听到？”

“用他们审问过程中经常用的手势，你没注意过，自然不知道。”

梁墨装作不在意地点了点头，“谁让他不跟我说声的。”

“好啦，毕竟他不知道我们的实力，到时候亮瞎他双眼！”

“噗！”梁墨被喻疏白的话逗笑了，她眉眼弯弯地看着喻疏白，感叹道：“小喻医生这段时间学坏了啊！”

“嗯，就当你是夸我了！”

“那我们现在去哪？”

喻疏白脑海里闪现出一个新的面孔。

两个人来到了蒋思思的助理家，助理是个个头娇小的小女生。

在她看到两人的时候还是一副被吓到的样子，眼神闪躲，双手紧握着，轻微地颤动着。

助理窝在一个小的沙发上，而梁墨和喻疏白就坐在她的对面。

她存在极大的不安全感，非常影响此时的谈话内容。

梁墨没有再提起有关蒋思思的事情，反而询问起了有关小助理的事情。

“叫我小宋就好。”

梁墨点了点头，她偏头看向喻疏白示意了下，直到喻疏白关门的声音响起她才开口说话。

“父母是做什么的？”

小宋抱着双腿，带有警惕性地看着她，“普通职员。”

“你平时喜欢做什么？”梁墨打量了下周围，屋子虽然小，但胜在整洁，看得出是个热爱生活的小女孩。

紧接着，她打量到了挂在房间的壁画，以及桌面上放着的有关素描油画的教科书。

“喜欢画画？”梁墨问道。

小宋听见她的声音朝那些东西看过去，垂着眸子，眼睫煽动着。

过了一会儿，她微小的声音传了过来，“是，我本科是学绘画的。”

梁墨点了点头，“后来为什么辍学了呢？”

她想起来在小宋的资料上写着本科二年级就不念了，试探性的问道。

“可能是不擅长吧。”

梁墨看着她极其不自信的样子，心里觉得怪怪的，她知道小宋没有说实话，但是她又问不下去了。

“我开了家画室，叫墨色，如果你还喜欢的话，可以来我们工作室学习。而且，我们还把新锐画家卫莹请过来了。”

“真的吗？”小宋听到了卫莹的名字像小兔子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看样子，她还真是喜欢画画。

梁墨郑重地点了点头，“卫莹其实也在跟着这个案子的调查。”

“她”小宋皱了皱眉头，“不是画家吗？”

“海市刑警陆争是她认识的人，所以也跟来了。”梁墨看她情绪缓和下来了，继续问道：“你喜欢她吗？想不想让她把那幅处女座送给你？”

小宋摇了摇头，“还是不了，那幅画太过于贵重，放在我这里彰显不了它的价值。”

“何必妄自菲薄呢？”

小宋抿了抿苍白的嘴唇，勉强地笑了下。

“父母没来看你吗？”

她似乎有些呆滞，尽而摇了摇头。

按照一般情况来说，独生女儿在外面受了惊，做父母的总会不放心来看一眼，为什么小宋的父母这么特别呢？

“你辍学之后是直接应聘到了蒋家吧？”

“是。”

“听说蒋思思待你挺好的？”

小宋点了点头，“蒋姐把辍学的我留在身边的，虽然她有些大小姐脾气，但是对我却很好。可能是因为她家里没有和她同龄的人，所以才和我特别投缘。”

“你觉得许砚的作案动机是什么呢？”

小宋面露难色，“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许砚讨厌蒋姐，我好几次都看到许砚掐着蒋姐的脖子。”

她似乎越说越激动，她的脑海里全都是许砚那满是狰狞的脸。

“对，他狠狠掐着蒋姐，蒋姐紧紧抓着他作案的手，却没有任何的反应，我每次想冲进去的时候他就松开了。”

梁墨接受到关键信息后，立马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喻疏白，两个人的视线相交，喻疏白点了下头开头走了出去。

“为什么知道许砚会发疯她还是要去呢？”

小宋眼神飘忽不定地摇着头，“我不知道，蒋姐肯定是有原因的，不然她为什么每次看见他很害怕却仍然要过去？”

“蒋思思被害那天你在哪里？”

小宋惶然看向她，在她的虹膜里像是凝聚成了像，一帧一帧闪动着。

“酒、酒馆。”

“哪的酒馆？”

“容家小酿，我将蒋姐送到那里找许砚，蒋姐让我先回去，我不放心，在外面等着，两个人好像都喝了酒，脚步飘忽不定的。”

“然后呢？”

“然后蒋姐和许砚一起去了酒店，我在外面等了半个小时，蒋姐没有出来，我就回来了。”

梁墨转动着闪着微光的眸子，根据她的话一步又一步的在脑海里将整个故事还原。

“你是说，你在外面等了半个多小时？”

“对。”

“那这半个多小时里，你可发现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小宋摇了摇头，她仔细回忆了下当时的场景，又摇了两下，“那家酒店是蒋姐经常去的，我以为不可能出现问题的。”

她有些自责，悲痛的情绪呼之欲出，硕大的眼泪挂在下眼睑上，摇摇欲坠。

梁墨看了眼旁边的抽纸，抽出一张替她擦了擦眼泪。

“没事，蒋思思泉下有知，不会怪你的。”

那家酒店蒋思思经常去？为什么呢？

那家酒店既不是五星级大酒店，也不是设施好的私人酒店，作为蒋家大小姐，她为什么会流连于这种的酒店呢？

梁墨揉了揉眼角，她拍了拍小宋的肩膀，安慰道：“别难过了，我们一定会查出真相，给蒋思思一个交代，相信她在泉下也不会想让你这样难过的。”

“梁小姐慢走。”

梁墨踏出去之后正好喻疏白冲她赶过来。

“怎么样？”

喻疏白收起手机，将车开了过来。

“问过法医了，脖颈上并未有明显的痕迹。”

“许砚身上呢？有没有关于蒋思思的指纹？”

喻疏白一脸沉重地点了点头，其实在他听到这个消息是并不算意外，但是又感觉过于意外。

也许许砚本身就是一个矛盾体，无论他做什么人们都只会觉得合情合理，但又觉得不符合常理。

“蒋思思的胳膊上有许砚的组织，而在许砚的身上，也有蒋思思的组织。”

“但是这并不能说明什么！”梁墨猛然抓住喻疏白的手，喻疏白还没缓过来的时候她就松手了。

还没等喻疏白问道，梁墨就一脸严肃地说道：“你看，就咱们两个这样的，仅仅是身体接触，我手上可能残留着你的痕迹，那他们也一样啊！根据监控里，两个人互相搀扶着，碰到实在是不可避免。”

一脸落寞的喻疏白点了点头，附和道：“你，说得对。”

尤其是还拿他实验了下，理由非常充分。

“我觉得我们应该去查下小宋的父母，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喻疏白点了点头，“那我去跟陆争说下？”

“走吧！”梁墨牵着他的手往前走着，“我觉得陆争现场应该看的差不多了。”

两个人的背影渐渐在路灯的照射下慢慢拉长，直至消失。

等到两个人赶到现场的时候，陆争并没有在那里，反而是卫莹窝在一旁，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梁墨看了眼喻疏白，她示意了下不远处的卫莹，走了过去。

今天晚上的云朵遮住了月亮，没有了月光，整个路上都显得静悄悄的，她蹲在路灯底下，身影极为消瘦。

梁墨蹲在她的旁边，捡起一个树枝在地下画着，处于失落当中的卫莹握住了她的手，睁着大大的眼睛，眼睛里含着泪花，带着哭腔埋怨道：“你为什么写陆争的名字？”

“噗！”她现在发现，卫莹还挺可爱的。

“你还嘲笑我？”卫莹粗暴地用手背擦了下眼泪，“我就算把妆哭花了也比你好看。”

梁墨无奈地点了点头附和道：“对对对，卫莹是第一大美女，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你更好看了！”

“你嘲笑我？”

“我没有，我说的是实话！”

“你就是嘲笑我！”卫莹的眼泪越来越多，她手背擦不及，急得手忙脚乱的，还不忘指责梁墨。

“你看看都是因为你！”卫莹看见梁墨手中的卫生纸时抢了过来，擦了下鼻涕。

梁墨拍了拍她的肩膀，“好，都是因为我，我笑话你，所以把你气哭了！”

“你”

“对对对，我就算化妆也没有你哭的梨花带雨的样子好看！卫莹是个大美女！”

“呜呜”

不知道为什么卫莹哭着哭着就和她抱到了一起，梁墨两手翘起，除了她搂着的脖子，其他部分都在尽力的远离她，因为怕她碰瓷。

“这是”陆争走到不远处站着的喻疏白身边，不解地看着问道。

喻疏白扫了他一眼，抬脚往另一边走去。

陆争跟了过去，直到两个人走到没有人的地方，他才停了下来。

“说吧！”

“嗯？”

喻疏白有些嫌弃地看着他，“清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