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随意丢在床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
梁墨看了眼旁边的人,拿着手机走了下去。
最近清城的天空昏昏沉沉的,这次好像没见过什么好天气。
梁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扯着嘴角笑了笑,但是总觉得跟平时的笑不太一样。
屏幕再次亮起,这次是未知号码发过来的信息,上面写着一个地址。
“终于忍不住了。”
她轻轻嗤笑着,将手机放到包里,走到玄关处,转头看向里面,垂眸拉开了门。
关门声不大,床上的人缓缓睁开眼睛。
一栋不规则形状的玻璃楼,一楼是一家大型商场,而二楼的最中心的位置,则是观看周围风景最好的地方。
那里的门面全都是斥重金修建的,走进去的人少之又少。
而苏兢,此时正在做最中心的位置,透过玻璃门,看着向她走过来的梁墨。
梁墨一身黑群。长长的卷发散开,两缕碎发随着她走动的频率飘动着。
她本身就白,黑色更衬她,穿着七厘米的高跟鞋,气场强大。
一身素衣的苏兢在看到她的那刻,嘴唇微微勾起,似乎在等待着她的猎物上钩。
梁墨站在她的对面,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她似乎跟在狱里的她完全不一样了,更加丰腴了些,精神更加好了些。
估计提前出狱,不光有她好好表现的功劳,应该还有人利用她的精神问题做文章,不然,怎么可能会提前这么长时间。
“喝点什么?”
苏兢没再看她,垂着眼帘,不知道思索着什么。
梁墨将包往桌子上一方,坐在了她的对面。
梁墨比苏兢要高半头,在外人看来,此时的两人如果忽视眼神里的锋芒,应该算是两个非常好的朋友。
“没想到再次见面,竟会在这种环境下。”
“我也没想到。”
梁墨看着她手里的东西,哼笑了下,“怎么?在狱里呆久了,缺糖?”
她手里的奶茶过于甜腻,销量并不好。
苏兢仅仅片刻的失神,随后又隐藏地很好,她轻轻晃动着杯子,“可能吧,毕竟,里面的东西可不如这个。八年多,出来什么都变了。”
她倒不像是在说假话,神色落寞,按理说出来不是很高兴吗?
“确实,什么都变了。恐怕,你不光说的是东西吧?”梁墨凝神看着她,“还有人心吧?”
苏兢肆意地笑着,不知道是在笑她的答案有趣,还是笑她猜对了。
“人心?”她看着手里的杯子,手不受控制地抓紧,挤没了血色,“人心?哈哈哈,这时候的人居然还有人心?早就没了。”
“八年前有?”梁墨反问。
“八年前?”苏兢像是陷入了回忆,眼神不知道飘向了何方,她痴痴笑着,“以前的人当然有人心了。只不过八年过去了,多了很多外在东西,唯独少了人心。”
“你是在说叔叔吗?”
“梁墨”她叫着她的名字,淡淡地问道:“你怎么还没死呢?”
不应该早就该死了吗?为什么还要苟延残喘地活着呢?
“我为什么要死?”
“你早该死的,十年前,你就应该死的。”她咯咯笑着,笑容却有点瘆人。
梁墨不解,十年前,是说她还没去愈元的时候吗?
“十年前发生了什么?”梁墨有些激动,手按着桌子,露出了青筋。
苏兢却反问道:“十年前的事情你问我?你明明是亲身经历的,当年你就应该死的,为什么你要活下来呢?都是因为你,我们都落到了今天这份田地。”
“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哈哈哈哈”她有些疯癫地笑着,“梁墨,你本来就该死的,因为的苟且偷生,弄得所有人都不得安宁。”
“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为什么该死?”
苏兢却不再回答她,重新变成平静的样子,两腿并拢地坐着,喝了口奶茶。
看着她的变化,梁墨有些搞不懂,“你今天找我有什么事情?不只是说我该死吧?”
苏兢打量着她,没先回答她的话,反而问道:“你这身衣服是哪里买的?我穿的话会不会长?”
“……”梁墨看了下时间,她有些担心喻疏白醒来看不见她会担心,有些躁地说道:“我来不是跟你唠家常的。”
“呵”对面的人笑道,“我穿这个一定比你穿好看。”
梁墨终于听出了一些不对,她有些迟疑地问道:“叔叔是不是现在是不是不想跟你在一起了?”
“胡说!”苏兢勃然大怒,眼神像是淬了冰,“他不喜欢我还能喜欢谁?他一直没有结婚没有女朋友就是为了等我,毕竟,当年我可是帮了他大忙呢!”
“对付我吗?”梁墨不屑,当年的自己就一个小孩子,什么也做不了,她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叔叔会如此针对他。
“你?”她哈哈大笑,“你算什么?”
“不是我?”梁墨脸色一变,如果不是自己,那还有什么大忙?叔叔还有什么秘密?
苏兢看着她的脸,看的时间久了,脑海里的脸和梁墨的脸重合,她脸色突变,手里的杯子也落在了桌子上,发出了一响声。
周边的人纷纷看过来,苏兢双手挡着自己,“不要赖我!不要来找我!”
梁墨看着周围看向她议论纷纷的人,有些无语,这是要赖上她欺负她了?
明明她什么都没做。
“苏兢,你冷静点。”
她渐渐恢复了意识,重新看向她,“还真是越来越像了。”
“像谁?”梁墨蹙眉,她说的话虽然颠三倒四,但是慢慢串下来,似乎感觉又好像有了一个清晰的走向。
是说她和一个人长得很像,苏兢害怕她找上门,她做了对不起那人的事情,她也忙叔叔了一个大忙,她以为叔叔喜欢他。
是为爱发狂?
“像谁?”她呵呵笑着,“像一个绊脚石。”
绊脚石?梁墨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这个绊脚石是影响叔叔地绊脚石?”
苏兢无视她的问题,说道:“知道我找你来的目的吗?”
“无非就是看完到底有没有猜到那人是叔叔,这次叫我过来还是为了让我更加确定,害我的人是叔叔。”
“也是,”苏兢点点头,“你一贯聪明,只不过聪明总被聪明误。”
知道她的意图了,梁墨并未着急朝她露着自己的底,抿了口果汁,“叔叔还不知道你已经出卖他了吧?”
“谁说我出卖他了?”
“哦?”梁墨挑眉,“难道叔叔知道你擅自行动,诱我过来?还说一些不利于他的话?”
“你错了,我,苏兢,永远不会背叛梁述的。”她有点醉醺醺地,奶茶里似乎也喊了酒精,“十几年了”
梁墨推算着时间,那时候的苏兢应该还在上学。
她想到了苏兢和梁述资料里的共同之处,“你和叔叔是大学时候认识的吧?”
因为苏兢和梁述差了五年,当时她入学的时候梁述就已经毕业了,所以她当时并未注意。
后来一想,梁述当年是学校里的尖子生,就算后面毕业了,他也是会经常受邀去学校开讲座的,当年,他们应该就认识在那里吧?
“对啊!”苏兢像是想到了他们那时候,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眼睛终于不再是死气沉沉的了。
“那时候我刚上大学,懵懵懂懂的,去参加梁述的讲座时迷了路,就碰见了一样迷路的他。”
清城大学虽说算不上整个学校都在省里面,但分岔路极多,地势错综复杂,就算他上了四年大学,也有时候迷路。
“他当时穿着白色衬衫,黑色西装裤子,一头干劲利落的短发。”苏兢眼睛里像是存满了上千上万的星星,“我从来没见过这样干净的人,后来他在讲台上闪闪发光,我就知道,他闪进了我的心里。”
梁墨承认,梁述少年时很帅,她也经常有一个这么帅气的小叔叔而备受优待,那些想要追梁述的人首先会给她买东西。
那时候父亲不许她吃太多糖,后来想要跟梁述好的人就给她送糖,吃了一年多,长了蛀牙。
乃至今天,叔叔将近四十岁,风貌犹存,有些惊艳。
“那他喜欢你吗?”
梁墨觉得,苏兢这次把她叫过来就是为了让人听听她的声音,在监狱里呆久了,那种敏感没有安全感的性子早就养成了。
她突然想,就这样吧,静静地听她的故事,无论她的苦衷理由有多多,她还是不能原谅她的。
“喜欢我吗?”苏兢重复着她的话,似乎对这个问题无解。
“应该是喜欢的吧!”她苦笑着,“虽然他没说过,但是这十多年来,陪在他身边的就只有我一人。”
这种相濡以沫的陪伴,应该就是喜欢吧。
如果不喜欢她的话,怎么会让她留在自己身边?
如果不喜欢她的话,怎么会一次又一次地去监狱看她?
她一遍遍在心里找着理由,来证明梁述对她的喜欢。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的这种行为,其实就是在暴露他,他会认为你在报复他?”
“我报复他?”苏兢眼神狠厉,“他为什么会这么想?”
“你替他做了这么多年的监狱,他难道不会想你会对他有怨言?”
梁墨有些不懂,苏兢对梁述的感情或者是说态度,到底是怎样的?
说她喜欢梁述,一心一意为他好,但是却瞒着他偷偷将一切告知自己。
说她不喜欢梁述,这么多年的监狱都替他做了,这不是爱是什么?
“不会的!”苏兢肯定道:“我这么爱他,他知道,怎么可能会报复他?何况,当年是我愿意的。”
“是吗?”梁墨看她死不悔改,嗤笑着她,“那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和他所想杀的人坐在一起,告诉她有关他的事情,瞒着她已经知道真相,瞒着他偷偷将人运到国内?”
“这叫背叛吗?”苏兢反问道,“我不是他的下属,做什么事情不需要经过他的同意,我只是喜欢他的人,但是也有自己的头脑。所以,我谈何背叛?”
“难道不是吗?”梁墨死死盯着她,“所以,你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只有你知道所有的事情,才能摆清楚自己的立场,我这是为了防止你原谅他,这样,我们就可以做真正的敌人了。”
“我不明白。”梁墨拧眉看着她,“我们站在各自的对立面的原因,难道不是因为叔叔吗?”
苏兢笑着,满怀深奥,让人看不透。
“是与不是。”
“不是还能是什么?”她实在想不出,身边的人怎么惹到她了,苏兢有时候像个疯子,有时候又像个正常人,她并不知道她的原因还能编出来多少。
“你以后会知道的。”她笑得有些凉,梁墨看着她,好像看不懂她了,好像从来没看懂过。
看来,不光是叔叔有什么秘密,这个苏兢,秘密并不比对方少。
“等到你们两个剑拔弩张的人站在对立面时,我就会帮着梁述,这样的话,他就会知道,只有我,才是从头到尾站在他身边的人。”
这样的话,他就会对我倍加珍惜了。
男人,都这样。她相信。
“你就不怕叔叔反过来先对付你吗?”梁墨只觉得眼前这个人心思阴沉,脸上也带着几分薄怒,虽然猜到是这个意思,但是从她嘴里听出来,还是过于刺耳。
“你就是个疯子。”梁墨落下这句话就想着离开,她刚刚站起来转过身去,苏兢喊住她,“录音最好别叨扰阿述了,对你没有好处。”
知道了这样,对你没有好处。
梁墨心一颤,她竟然知道自己在录音。
“同样的话,我也送给自己。”梁墨转身,看见苏兢从身上拿出了个录音机,笑道:“作为交换,我也就不送你出去了。”
原本还微扬的嘴角在转身那刻突然消失,她稍微偏头看向镜子里反射过去的人影,笑了起来。
你说苏兢是个恋爱脑,但是她又不完全是,她有自己独立的想法和判断,哪怕不是为了梁述好。
这样的人,才更可怕。
梁墨收起情绪,拿出手机,喻疏白应该还没醒,她松了口气,将手机重新揣进包里。
刚刚在转角的地方转了个弯,一个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
“聊完了?”
梁墨怔住,往那边看过去,喻疏白靠着墙含笑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