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江澜点了点头，“但是在我们开始交谈之前，我想先请你告诉我，是什么让你选择相信我，选择跟这个可能杀害了你弟弟的凶手合作。”

“这很简单。”唐云说完，严肃地凝视江澜半晌。

那坦诚的视线看得连江澜都有些心跳加速，他心想莫非这人是知道了自己什么秘密？

但是下一秒，唐云的忽然露出孩子一样的笑容：“因为我崇拜你很久了啊！”

“哈？”江澜心里感叹，果然这个山庄里就没有几个正常人。

“从你稍微有点名气的时候我就关注你了啦，周山私盐案、三剑斩鬼旅．．．．．．还有最近的醒醐事件，我不相信你这样的人会做出这种事来，你知道吗，那时从孩童时期就坚定下来信念，不会轻易改变的。”

“听闻这种东西，可是最靠不住的哦。”江澜挑眉，想让自己表现得疑心更重一些，虽然他心里对这个年轻人的态度已经有些缓合了下来。

“当然，这只是第一层的理由啦，更重要的是，除了江总管以外，我也没有任何可以拜托的人了。”唐云的目光忽然变得像剑一样锐利，“我承认我爱开玩笑，但是这一次是真的，我觉得这样子下去，我们唐家会消亡，这个国家也会毁灭。”

江澜听了心里一惊，但仍旧不动声色地说：“你仔细说，毁灭的兆头，是从哪里看出来的？有什么依据？又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大概是从五年前开始，父亲最后一次去了西方之后，他和国主之间发生了什么。自那之后父亲就一直在招兵买马，卿龙山庄里的实际兵力，已经远远超过镇守这片土地所需要的了，并且还一直在大量购进西式火器。我曾经无意间听到过，父亲手下藏了一支最为精锐的部队，他们夜以继日地训练，为的只是一个目的，在大量兵马进犯卿龙山庄的时候，不惜一切代价将敌方总将斩首。”

“总将……”江澜心中一瞬便明白了，在这渭雨城里，能集结大量兵马进攻卿龙山庄的，出了国主唐明旭之外还有谁？

再加上渭国现在缺乏良将，那唐明旭自己又是个带兵出身的人，如果是这种大事，谨慎的他十有**会亲自出马。

难道真如唐云所言，贤王和国主之间的矛盾已经大到这种无法调和的程度了？

“并且这几年来，府里时不时会抓到国主派来的奸细，父亲抓一个杀一个，而国主那边却从未对此有过任何声音。我在皇宫里也稍微有些耳目，国主他确实已经在操兵练马，准备来一次大行动了。这场仗一旦打起来，本来根基就不稳的渭国会更加动荡，加上外面虎视眈眈的大雀和西方联盟，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切，很有可能会重新毁灭！”

倒是先告诉我发生的事到底是什么啊，搁这写小说设置悬念呢？江澜给唐云说的心里像是蚂蚁爬一样。

他打断了唐云，问道：“所以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到底是什么？是什么让唐明旭要不惜一切代价铲除卿龙山庄，又是什么让唐贤有了和唐明旭抗衡的底气？”

“这个——”唐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

刚说完这句话，他便发觉江澜看自己的眼神像是看苍蝇一样。

“但我也不是一无所知啊。”唐云连忙解释，“我知道，父亲非常小心地把守着一件东西，甚至想方设法不让我们三兄弟知道它的存在。这一切，大概也是从几年前开始的，很难想象这其中没有关联。”

“你是想说那件东西很有可能就是让他们兄弟两矛盾无法调和的真正原因？”

“没错。”

“你说的是没什么问题，但是——”江澜忽然用无比平静的眼神看着唐云，“这么机密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所知道的一切，似乎比你的哥哥和弟弟要多得多，为什么偏偏你这么神通广大呢？”

唐云被江澜瞧得心中一凉，他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缓过神来，接着说道：“江大人认为，生在这皇亲国戚的家世中，是一件幸事么？”

“总不会是坏事吧？”

“但也未必真就无忧一生，特别是对我这样的。”唐云叹了口气，“或许那些努力拼搏着，把挣来一份口粮就当作无上喜悦的平民，比起我来心里还要更幸福一些。有些东西，你一旦见过了，心里就很难忘记，不如从未知晓，也就不会有那念想。”

我看你就是吃得太饱了。江澜心想。

“我生为贤王的二儿子，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人生就已经固定了，我会在父母的呵护下长大，以后亲王的席位由我哥哥继承，但想必父亲也会留给我一份不菲的家产，我会无忧无虑，安度晚年——”

“但是除此之外我什么也做不了！”唐云忽然一巴掌拍在桌上，吓了江澜一跳，“我就是父亲和国主眼皮底下的一条狗！除了自己的地盘哪也不能去，就是死了，也得葬在这一方土地上，我的父亲会为我选好合适的妻子，我们直接结婚，或许我还会娶小……但这都不重要！不重要你知道吗！我要的是靠自己得到的地位！功名！女人！是我真正想要，然后去争取的！不是别人一块块凑好的拼图！我甚至不如一个落魄秀才！他们靠着手里的笔杆就能抓住自己的命运，哪怕这个几率很小！但也有！这才是人生！”

唐云看上去有些激动，他大口喘着粗气，那张白俊的脸上泛起片片潮红。

好半天，他才深吸了两口气，又复笑道：“见笑了，如我所说，心气高的话，生在帝王家的压力其实也不小。”

“我能理解。”江澜轻轻点了点头，他忽然也没那么讨厌唐云的想法了，虽然未必赞同。

“正好今天在兴头上，才不小心多吐诉了一些，你也不用当真，生在这样衣食无忧，一呼百应的家里，我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唐云笑得有些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