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当初派人去喻家接喻善宁时,老夫人是发了愿的,如今喻善宁也平安到家了,身体也没病没灾的,到了好日子老夫人自然要去清泉寺里还愿。
本来老夫人是打算自己和董姑姑去的,喻善宁望着她一幅自己也想出去转转的样子,老夫人就笑笑只让润苗准备舒服的大马车。
清泉寺在涑阳城的城西,樗里家的大马车跟个小房车快差不多了,舒适又悠哉,虽说路程远了些,可喻善宁并不感觉有多累。
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出门儿,也是她新生之后第一回欣赏这涑阳城的人文风采,她心里还是有些小激动的。
因着老夫人身份特殊,清泉寺里的老和尚亲自来接的,桂姨依然抱着喻善宁,喻善宁被清泉寺的香火人潮震撼了——在她那个年代,这人潮能和十一小长假比了。
“宁儿啊,开不开心啊?”桂姨抱着喻善宁,他们已经穿过人潮往后面的禅房来了。
喻善宁点着头,她作势要下来,桂姨看这里人少,又都是自己家的下人,这才敢放下她。
在喻善宁看来,清泉寺真是个豪华的大寺,而且它商业气息太浓了,果然,我佛只度有钱人呐。
老夫人带董姑姑和寺里的老和尚去禅房了,喻善宁在院子里逛着。
润雨和桂姨小步跟在喻善宁后头走,就听她对桂姨道:“这清泉寺平日里就热闹的要紧,一到了节日,东边放市,普通人根本就挤不进来!平日里董姑姑不让奴才们碎嘴,不过桂姨你瞧瞧,这寺里的和尚哪个不是肥头大耳的!”
桂姨也就笑:“一样的,我们那边的大寺也这样儿。”
“宁姑娘逛过庙么?”润雨又问。
“还不会走的时候和姑爷逛过,差点儿丢了,自那以后就没去过人太多的地方。”桂姨又道。
“也是了,这年头黑心的人牙子也多,可得看紧点儿!”润雨忙道。
喻善宁拐过了一个月牙门,桂姨作势要上前拦:“哎呀,那院子咱们能进吗?”
润雨拉了桂姨一把:“咱们樗里家的人哪儿都能去,老夫人每个月都损不少香火呢!宁姑娘这么大的对他们来说这叫小仙童,她上哪儿,他们都得让着。”
“还是不要给董姑姑添麻烦的好。”桂姨忙笑笑。
清泉寺虽说繁华,但这个小院儿好像被清泉寺的繁华遗忘了。
墙边的竹子有些萧瑟,院子中的湖里也脏兮兮的,喻善宁看着失修的门窗,一时,假山那边传来了“噗通”一声。
喻善宁往那边跑,润雨和桂姨忙追了过去。
假山那边跌了一个和尚,但那不是个普通的和尚,他的眼睛是绿色的,五官深邃,一双骨节细长的手支撑在地上,他想起来,可好像腿受伤了。
喻善宁过去站在了那个绿眼和尚的面前。
那绿眼和尚看看喻善宁,又看看她身后的来人,苦笑道:“冲撞小善人了。”
润雨和桂姨没明白这是什么情况,倒是喻善宁伸手掀了和尚的袍子,见他的一条小腿烂的厉害。
“桂姨,这位小师父需要要看大夫。”喻善宁扭头看向了桂姨。
桂姨看看润雨,一脸的为难——这事儿她又作不了主。
“不劳烦小善人了。”那绿眼和尚忙用自己的旧袍子遮了遮自己的腿。
“再不治,你这腿可就要锯掉了,可惜了这么好看的大长腿。”喻善棕说的认真。
桂姨也不知道喻善宁怎么冒出来了这么一句虎狼之词,她忙上前两步去扶那绿眼和尚,那绿眼和尚的耳朵也红了。
“润雨姐姐,杨大夫不是跟着咱们的大马车来了么?叫他来给小师父看看腿吧!”喻善宁冲润雨眨了眨眼。
“哎,宁姑娘和桂姨在这里别动,我去去就来!”润雨倒是痛快。
桂姨把小师父往屋里扶,虽说这个天气对于涑阳里来说不算冷的厉害,可这小师父的屋子又旧又潮,就显得格外冷了。
喻善宁把自己的小白兔手炉给了那绿眼和尚,绿眼和尚直道着谢,然后,两个人开始了挤牙膏似的对话。
“小师父怎么称呼?”
“那罗延。”
“小师父不是本朝人?”
“嗯。”
“小师父打哪儿来的?”
“罗些城。”
“那可远了!”
“小善人知道罗些城啊?”
“那当然!”
“小善人可真厉害。”
“你官话说的也蛮厉害的。”
“是吗?”
“你这腿怎么伤的?”
“旧伤,一直耽误着。”
“别的和尚不管你啊?”
“师兄们都忙。”
“你是被霸凌了吧?”
“……”
一时屋子里尴尬了起来。
“来了来了!”
是润雨的声音,喻善宁往门口看过去,见润雨拽着杨大夫的袖子过来了,老怜杨大夫一把年纪,还背着大药箱,跟润雨跑的上气儿不接下气儿的。
那罗延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让杨大夫看了腿。
“杨大夫,怎么样啊?”润雨先问了。
“这伤积了太长时间了,就算老夫这一回给他看了,在这屋子里,怕也是养不好了。”杨大夫摇了摇头。
“啊呀,那他这腿岂不是要废了?”润雨道。
“让他去咱们家吧!我挺喜欢这和尚的,让老祖宗同主持说说,就说让那罗延去咱们家里给我讲讲经。”喻善宁裂着小嘴笑了。
桂姨又为难了,这个她也做不了主,倒是润雨,她笑笑道:“我去和老夫人说,和宁姑娘有眼缘的,兴许也是咱们家的有缘人呢!等着啊!”
说完润雨又一溜儿烟跑出去了。
“哎呀,这润雨姑娘跑的可真是快呀!”桂姨感叹着。
“可不是,老夫人屋子里,全靠润雨姑娘逮五哥儿呢!润苗那个有身手的都逮不住!”杨大夫也笑笑。
关于那罗延的事儿,老夫人答应的痛快,于是回去的时候,大马车后面就多了一辆小马车,小马车里坐的自然就是那罗延了。
樗里宅。
樗里靖然早放学了,他正无聊地在老夫人院子里进进出出,瞧着那边院子外的人突然忙活了起来,他立刻往那边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