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棠从画廊出来的时候是晚上十点。
阿肆已经要饿疯了。
本来她们主仆的日常是她先吃饭,吃饱了带它去市场买肉。
叶棠有些头疼,满脑子都是他们碎碎念的声音,并且此刻好像感悟到了孙悟空的痛苦所在。
爷爷算是给故事画了结局。
当年她毁了他的画,他当时很气,可回去越想越觉得这姑娘有趣,性子火爆的很,长的也漂亮。
他是派人砸的店,然后故意出现,只是想让她觉得自己很酷而已。
至于私奔,母亲以她家人为要挟,让他安心成婚,不得再见她。
他应了,麻木的成了婚。
后来相处中他总觉得对不起自己这个妻子,自己也不碰她,对她也总没有好脸色,便想着给她个孩子。
等她有了孩子,自己便离开。
将她和孩子留在家里,自己和心爱的姑娘相聚。
可没想到,她难产了,大小都没保住。
他此时是内疚的,若自己没有给她个孩子这个荒谬的想法,她也不会难产,更不会死。
可她死了没多久,母亲又开始给自己说亲了。
他终于硬气了一次,离了家,发誓再不回来。
他那时是纠结的,他不敢找她,因为他分不清,自己对妻子的愧疚更多还是对她的爱更清晰。
也因为母亲发现了,会再次以她的家人相要挟。
后来她的家人都去了,自己母亲也去了。
他年纪却大了,没了年少那股子不怕挫折的劲,没勇气找她了。
他想,如果她肯主动上门,他便为她解释当年的事。
可她却想,若他肯主动上门解释当年的事,她也不是不能考虑原谅他。
于是,这一耗,就是一辈子。
现在奶奶的面馆打烊了。
他的画廊,也该关了。
“汪汪!呜呜~”阿肆可怜的扯着叶棠的裤脚哼唧。
叶棠垂眸看它,“阿肆,我这一宿整黄两家店。”
“汪?”
*
叶棠牵着吃饱喝足的阿肆,走在回家的路上。
隐约听到路边的一条死巷子里传出的打斗声。
叶棠脚步微顿,敛眸辨别脚步声的走向,确保这群人没有忽然冲出巷子招惹她的可能,便牵着阿肆继续回家。
至于巷子里打架的那群人。
虽然能听出来是一群人对战一个人,但她也没有多管闲事的臭毛病。
最重要的是,经过近三个月的训练,虽然这副身体的体能力量各方面都有提升,但也最多就是比一般女生要厉害一点。
对上一群男人,胜算依然很小。
“彭耀年,呵,你牛什么!再牛逼今天不还是要折老子手里?”
叶棠刚走到巷子口,还没彻底路过,就被这句话吸引了注意。
保护彭耀年太多年了,这件事几乎已经成了叶棠的条件反射。
所以没等她脑子反应过来,身子已经冲了进去。
阿肆也太久没有真刀真枪的实干了,见主子上了,兴奋的不得了,也扑了上去。
彭耀年跪在地上,浑身是血,也不知有多少是他自己的。
他没什么求生欲,就静静地跪在哪里,感受着血液流出身体,身子渐渐发凉。
阿棠已经死了。
他不想活了。
是真的不想活了。
他的阿棠啊。
也不知他现在追过去还来不来得及。
*
一个月前,明河村发生泥石流,几十个村民倒都安然无恙,却冲出了一具尚且算作新鲜的尸体。
等他辗转得知此事时,阿棠已经被解剖了,并被判断为心源性猝死,死亡时间大约两个月。
两个月,心源性猝死。
也就是在她给他发消息的那几天,她就死了。
他想不通猝死的她是怎么跑到土里的,却也懒得想。
她死了,他的心空了一大块,他感觉自己可能死了就会解脱。
所以今天喝醉后察觉到一群人在盯着他,他就把人带到了偏僻的地方,给自己选好了死亡地。
不管他们怎么拳打脚踢,他都不吭一声。
只希望能够感受着阿棠那些年替他承受过的痛,然后去见她。
以现在的身体去对抗这么一群混过的男人,显然有些吃力。
“汪汪!”
叶棠刚撂倒一个男人,就听到阿肆焦急的叫声。
下意识侧身闪躲,匕首泛着寒芒自自己胸前擦过。
叶棠扯住男人握着匕首的手,对着胳膊上的穴位用力一按。
男人吃痛松手,叶棠接过匕首,回手划了男人一刀。
但她深知自己现在的身份,可以伤人,但不能杀人。
刀只是擦过男人的脸,在男人脸上留下一道血肉翻腾的划痕。
下一秒,男人被愤怒的阿肆扑倒在地。
眼见着阿肆张嘴要撕咬那人的颈动脉,叶棠急切开口,“阿肆!No!不可以!”
“阿肆...”
彭耀年的指尖动了动,抬头看去。
一群人围着一个女孩,而女孩脚边,此刻躺着一个人,被一条一人高的大狗死死的按在地上。
大狗似乎很生气,对地上的人发出闷闷的警告声。
女孩的脸看不清楚,逆着路灯灯光。
可此时,他却觉得这人像极了他的阿棠。
“呃...”彭耀年扶着墙壁爬了起来,身上细密的疼痛令他闷哼出声。
叶棠看着被火速撂倒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的男人们,不悦的鼓了鼓腮。
她的力气不够,只能用巧劲,对他们造成的实际伤害不高。
把人撂倒了,过一会儿人就又爬起来了。
可彭耀年明明看起来受伤很重的,就这么几下就给人打的爬不起来了。
之前的自己明明比他还厉害来着...
“汪!唔~”
阿肆觉察到主子的情绪,压在男人胸前的脚不安的跺了跺,压的男人忍不住咳出了一口血沫。
“阿棠?”
彭耀年强撑着最后一点意志,向叶棠走去。
叶棠转身就走,现在的她可不应该认识他,见义勇为而已。
主要阿肆在呢,帕因都能认出来阿肆,别说和她一起喂过阿肆的他了。
“扑通!”彭耀年没能追上腿脚麻利的叶棠。
眼见叶棠从眼前消失,恍惚以为那只是自己死前的幻觉。
最后撑着的执念没了,便重重的砸在了地上,彻底失去意识。
“汪汪!呜呜~”阿肆挣开绳子,跑回巷子里,绕着彭耀年焦急的跑来跑去。
“汪汪!呜呜~呜呜~汪汪!”
迟迟不见主子回来,阿肆焦急的用头拱彭耀年的脸,似乎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唤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