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阳县衙门口,韩非夜负手立于门前。
门前悬挂的灯笼掉了一个,衙门外也无衙役看守。一派萧瑟之意。
街上零星走过几个百姓,也都是行色匆匆的。
“不过几月未来,松阳竟残败至此。”尚琰不禁感慨。
“进去看看。”韩飞夜眉头紧锁,看着那扇虚掩着的铜金大门道。
二人入内后才迎面上来个年长些的衙役,约莫有五六十岁的样子。微眯着眼打量他们道:“衙门重地,闲人勿入,若是来领救济瘟疫药物的请也离开,药都用完了。”
“其他人都去哪了。”韩非夜淡淡问道。
老衙役见此青年玉然身姿,眉宇间透着淡淡英气,身上这身衣饰更是低调华贵,猜想定是大有来头,这才微俯身道:“不知贵人何方人士,来松阳寻人?”
“这位是玄水韩少君。请问岐山山主何在?松阳县衙又怎的只剩你一人站值。”尚琰问道。
“原来是少君,小人失礼了,山主他就在里面,大人有所不知,自打松阳瘟疫传开后城中百姓走的走死的死,就连衙役们也都跑了,小人本是牢房看守,这不,衙中无人了,这才被提上来轮值的。”那老衙役诚惶诚恐地道。
“劳烦带我们去见莫山主吧。”韩非夜眸色沉沉,看着府衙内一片狼藉,沉声说道。
“是。”
那老衙役将他们引到后堂,敲了敲朱色木门,从内里传出个声音:“何事?”
“启禀山主,少君大人来了。”老衙役恭恭敬敬地道。
里面一阵沉默后,只听匆忙的脚步声由远至近,“吱呀”
门被从里面打开了,莫无极从里面出来,作揖道:“不知少君与尚大人来了,下官失职。”
“此行匆忙,莫山主不知者无罪。”韩非夜清冷的声音道,“不过本君倒有几桩事想问问山主。”
“少君,尚大人请先上座,快去命人奉茶来。”莫无极一面单手迎二人入内,一面对那老衙役催促道。
二人坐定后,莫无极站在韩非夜身前,整整齐齐地跪下道:“下官失职,松阳疫病严重至极。城中群医均束手无策,眼下更是不知如何是好。”
“本君记得,松阳原本有个代县丞,叫江守臣,此人现在何处?”韩非夜略低头看著他,却未曾叫他起身,只淡淡问道,眼眸幽深。
“回少君,江代丞已于日前弃城逃了,下官方才正要拟折子上报此事。”莫无极依旧跪着,俯首道。
韩非夜的目光瞟过不远处的书案,确是有封未写完的折子摊在中间。
“先起来吧。”韩非夜道。
“是,”莫无极这才起身,“少君莫怪,松阳突遭大难,江代丞自觉责任深重怕上头论罪,故而逃走也是情有可原,但为父母官者,定是要将百姓之苦视为己苦,百姓之痛看做己痛的。”
“莫山主此言甚好,父母官确然是要将百姓疾苦看做重中之重,可山主眼下做法却不如话中人道。”尚琰淡淡开口。
“尚大人此言何故啊?下官不解。”莫无极疑惑道。
“匍入松阳,我与少君便撞见了大人的手下将一些尚未身故的染病百姓拉去焚烧,此举何故?”尚琰如是道。
“这。”莫无极露出个无辜的表情,“下官从未吩咐手底下的人这样做,怕不是大人看错亦或是听错了?”
尚琰哼了一声,“你道是我与少君都耳目昏花了么?”
“松阳疫病初起为何不上报,代县丞弃城而逃为何不及时上报,如今流民都逃到玄水城下了,莫山主,本君倒是想问问你这般究竟是要救松阳,还是要害我玄水根基?”韩非夜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梨花木的茶案,一字一句冰冷愠怒道。
“少君恕罪。”莫无极又跪了下去,“下官遍寻名医,已有应对之策,假以时日定能将疫病治愈。且医官的药方现在已见成效了,有很多百姓被治愈,少君若是...再等些时日定会有喜讯的。”
“呵,山主口中的成效便是将重症者活埋,若是如此倒真是成效颇丰了。”尚琰冷声补充道。
“大人误会了,下官并无...”
“莫无极,城中还有多少染病百姓,多少未染病的你可知?”韩非夜问道。
“这。”
“你的手下每日焚烧多少染病身故的百姓,又可有下拨抚恤?以及救济粮?”他又问道,眼中光色暗下几分。
“这。”莫无极只觉额角滴汗,哑口无言。
“你什么都不知,竟同本君说已有对策?”韩非夜面色冷漠,愠怒地说。
“少君此言真真寒了地方山主的心,我莫无极不敢说在其位时对玄水有多少建树,但今次松阳罹难下官亦是遍寻名医救治。但只可惜人单力薄,这才修书玄水求救于城主。”莫无极将自己放在了受害者的位置,倒显得韩非夜咄咄逼人了。
“这么说来,莫山主为松阳疫病一事倒是劳心劳神了。”韩非夜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莫无极,淡淡道。
“这样说,倒是我同少君错怪山主了?”尚琰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他,开口道。
“下官不敢。”莫无极还想说什么却被尚琰接下来的话堵地说不出话来。
“日前玄水城郊突然涌现大批流民,那些流民都指认了一桩事。”尚琰看著他,缓缓地说:“流民们都说他们是从松阳逃出来的,因为岐山山主要抓他们试药。”
“莫山主,你说奇怪不奇怪,若只一两号人这样说,可当是攀诬,但百十来号人皆是这样的说法。还请你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才行,否则众怨难消啊。”
“这绝对是污蔑。少君,大人请明察,下官只是将百姓们召集起了赐药防疫的,并不是他们口中所说的试药。”莫无极煞白了脸色,忙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本官忘了说,这批流民中混入了一个人,而那人说的却是同莫山主说的完全不一样。”尚琰又道。
“什...什么人?”莫无极此刻后背前胸已是薄汗涔涔。
“正是莫山主口中所说日前弃城而逃的江守臣,山主怕是料想不到他会跑到玄水城去了吧?还那样凑巧地被少夫人所救。”尚琰话锋一转,“山主为何派人暗杀那位江代丞?是否他窥探到了你什么事?非得逼着杀他灭口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