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岛太太走后,我独自一人在街上走。顺着那天她撞到我之前的那条路,走到我以为看到雪子的地方。
我抬头看着,那地方的确没有路灯,那一天是晚上,整条街道都有些暗,唯独这金河酒馆,十分敞亮。
这里是一个三岔路口,一些交通意外频频发生,我一来没想到这种事会发生在我身上,二来没想到,会发生在我捕捉到雪子的影子的时候。
我不禁想起从前清水太太那半疯半真的话,她说在五年前,井川精神萎靡不振的那一段时间,她曾经在后花园,看到井川家里的后门玻璃窗子上,有凉子的影子。
井川家已经不复存在,我走近一旁清水太太的房子,隔着栅栏,往那个后门看着。
上面是玻璃,下面是木头。如果一个人站在那,只能看到上半身。
退一万步讲,如果清水太太所言属实,并非疯话,那为什么仅仅是影子呢?
一切看似不合理的事情,都有人为的合理性。
如果需要用影子这种形式和井川见面,那足以说明,这个装扮成凉子影子的人,并不是凉子本人。
据雪子所说,井川是因为雪子的眼疾,所以才萎靡不振。
这话,我始终持怀疑态度。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后来雪子的眼疾并没有好转,但是五年前,井川也只是疯癫了一个月而已。
后来凉子的影子出现了一周,他的痴狂便好了。不再酗酒,开始认真的生活。
这逻辑说不通。
井川的颓丧,一定有别的原因。
甚至,可能与凉子有关系。
但是……
五年……
这个时间,未免太长了一些。
更何况,十年前凉子刚刚失踪于面粉厂,连侦探会馆都没有下凉子已死的定论,井川却只是凭借凉子的一枚戒指,就办了丧事。
而且,那以后的一个月里,他不是很快就迎娶千藤了么?
那事情都过了五年。当时都不悲伤,现在颓丧什么呢?
还有就是,野藤次一呢?
他和千藤,为了X先生的嘱托,那么心心念念地想要这座房子。
他又去哪了?
千藤把金河酒馆越做越大,现在他的儿子野藤峻山也踏上了经商之路。
如此大的家业,当真说扔掉,就可以扔掉么?
……
雪子在梦里,告诉我她会回来。
话里话外,都在暗示我,我看到的不是真相。
那真相到底是什么?
整个案子,所有的知情人,要么失踪,要么跳河,要么已死,要么精神错乱。
还有谁呢?
我想了想,拿起手机,找到了清水太太儿子的电话。
或许……这会成为我查出真相的一条路么?
就在我准备拨通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就是炙热的冲击气流,把我径直推向前面的柱子上。
整条街很快被强大的气流所包围,霎时间金河的半片天空被浓烟染成了黑色。
周围都是咳嗽声。
我转过身,看到一辆车撞在路旁的电线杆上,巨大的冲击让杆折成两段,倒下去的一截直接引爆了油箱。
熊熊大火,吞噬了那辆车。
很快,高压水枪开始实施灭火作业。
半个小时,这辆车终于从可怕的火苗中微露。
这一条路上……果真很容易发生车祸。
我拨出了清水太太儿子的电话,响了很久,没有人接。
又打了一遍,还是持续的嘟嘟声。
我记得清水太太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来金河复诊,可能是在忙。
我朝那辆面目全非的出事车辆看了一眼,正准备倒车出去,看到美智子和总探长的车先后驶入现场。
我有些惊讶。
这一类的交通事故,怎么刚一开始,就由专案组的来处理了?
出事的人……是谁?
我拨通了美智子的电话,“组长?”
“你在金河酒馆分店后门吗?”我问她。
我看到美智子回头看了一眼,“对!”
那我没认错人啊。
“出车祸的人是谁?”
我看到美智子明显的沮丧,她听出了我的担心。
“是……清水太太和她的儿子……”
……
我举着手机,看着那杂乱不堪的现场,顿时一句话说不出来。
清水太太不久前,刚去会馆报案,说看到了雪子。
她是我唯一的盼头。
即使我知道她的意识可能时有时无,但是这种念头还在支撑着我。
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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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馆。例会讨论。
“死者清水翎户,六十八岁,之前从事金融工作,退休后被诊断为帕金森症,一直由独子清水孝上赡养。五年前病情加重,搬家到长桥。每三个月都会定期到金河医院或会馆医院进行复诊。平常深居简出,没有和他人发生重大冲突的记录。”
“另一名死者清水孝上。三十七岁,从事金融工作。如上述,是清水翎户的独子。一直照顾其母,未曾离开。车祸时是他驾车,清水翎户坐在副驾驶上。根据同事亲友的反馈,威人慷概和善,无冲突记录。”
现场虽然烧地一塌糊涂,但是行车记录仪仍然保留着,技术科的同事把其中的一些能勉强恢复的部分摘取出来,放给我们听。
一开始似乎一切都很正常……
“母亲,待会去医院里,您不用太紧张,昨天医生看过您在长桥拍的片子,说恢复地很不错呢!”
“啊那就好。真是麻烦你孝上,没日没夜地照顾我这个老婆子……”
“这是儿子应该做的,母亲今晚想吃什么?”
“我记得这条街的东头有一个卖糍粑的小贩,我想吃那个!”
“好,我们这就过去!”
“慢一点,慢一点,你怎么开地这么快……”
“这……这车修完以后怎么奇奇怪怪的,这个刹车……啊!!!”
紧接着,就是巨大的爆炸声,整个会议室的人都为之一震。而后又是长时间的安静。
也是永远的安静。
刹车失灵……
“从长桥到金河,有两条路。当天清水先生的车,从奇胜路一路开进,途经青木汽车修理厂的时候,拐弯进入,约有40分钟,从正门驶出。”
我看着白板上用红笔标出的路线,“一路上都有监控么?”
“是的。”
“他们只在青木修理厂停留过?”
“嗯,而且,青木修理厂的摄像头,年久失修,修车的仓库没有拍到,只有正门那里有个摄像头,没有发现可疑人员。除了……”
我皱起眉头,“除了什么?”
“应该是一个孩子。在清水先生的车开出不久后,他偷走了青木修理厂的一辆自行车,沿着完全相反的方向,非常着急地离开了。”
“当天几个人在场?”
“算上这个孩子,三个人。一个是老板,一个是帮工二十年的伙计。”
我站起身,感觉头有些晕,美智子上前扶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