竖日清晨。

天色微亮时，张凡一脸疲惫地回到了金吾卫衙门，他身后还跟着一群同样脸色很差的金吾卫们。

砰的一声，张凡整个人直接躺倒在了椅子上，在他身边坐着金百户，而其他人就只能站着。

旁边有眼力见的仆役连忙给金百户递上了茶水和帕子，金百户却摇了摇头，“给平之吧，另外多烧点水，大伙儿们都很累。”

张凡也不客气，接过打湿的帕子在脸上抹了几把，然后端起茶水一饮而尽，长叹一口气，然后又重重倒回了椅子里。

昨晚一整夜，他们都在那个巷子里细细摸索排查，另外把附近的几十户人都叫醒审查了一遍。

几乎连眼睛都没闭过，所有人都是精疲力尽。

如果说之前只是尽心尽力去查案，到了现在，那就是在拿命拼了。

渎职罪名切实地压在了下来，让每个人都几乎喘不过气，如果不是赵谦允许众人戴罪立功，按照正常流程，此刻他们已经被押进大牢中了。

张凡的阴阳眼救了他们半条命，但剩下半条命还在猫妖那里。

因此所有人包括金百户，虽然想不通为什么陆谦会提拔张凡成为主办案官，但还是很快就接受了。

该知道的自然会让你知道，不该知道的，就一定不要多嘴。

张凡却是多想了一层：猫妖案可以说绝对是重案了，甚至已经上达天听，竟然惊动皇帝亲自降旨，由司隶校尉接手查案。

但赵谦却找到了自己，他一个籍籍无名之辈，把这样的重案当作是给他的试炼。

他就不怕皇帝知道了，责备他办案不力？

张凡用力摇了摇头，把多余的念头都甩出了脑海。

政治上的东西太过复杂，他现在性命都难保，实在是分不出多余的脑细胞去揣测这些大人物的心思了。

现在最重要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抓住猫妖，死活不论！

“平之，等一会儿卷宗出来了，咱们再一起参谋参谋，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线索。”金百户缓过气来了，跟张凡商量道。

张凡摇了摇头，“猫妖的身法很好，绝不会留下什么线索。咱们现场没有发现，卷宗里就更不可能了。”

“难道就这样坐以待毙？”

张凡道：“放心吧头儿，我心里有数。”

金百户点点头，随后摆手道：“现在你已经是玄武校尉了，这声头儿我可担不起。”

张凡苦笑：“算了吧，我这个校尉能不能活过春祭还是两说呢。”

说完，他站了起来，目光缓缓扫过每个同僚的脸，每个人的神色都带着疲惫，焦急还有恐惧。

张凡轻叹了一口气，现在整个衙门的生死就都压在了他的肩膀上，包括朝廷上的官员们也都会或多或少地关注这起案子的进展。

一夜之间，他就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这算什么，穿越者的气运么？

张凡沉声道：“诸位，现在我们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这起案子虽然到现在还没有大的进展，但我向你们保证，只要大家听我的安排，我至少有一半的把握破了此案！”

众人顿时精神一振，忙道：“真的吗，平之，你有一半把握？”

张凡点头：“至少一半！”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眼里都露出了惊喜。

其中一人站出来道：“咱们相信你，平之，你就说怎么做吧。”

看着士气有所恢复，张凡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行事按照之前的计划不变，头儿，你去六扇门要一批猎犬过来，妖气虽然可以隐匿，但是气味却很难消除。”

金百户点了点头，妖族留下的那只断臂最大的价值就是上面的气味。

六扇门的猎犬都是精挑细选过的，鼻子都灵得很。

金百户道：“我现在就去，你呢？”

张凡微微摇头，“我要去找几个人，要破案就必须借助他们的力量。”

“要不要留几个人跟着你？万一你再碰上猫妖的话……”

张凡苦笑一声，道：“不用了，如果那几个人愿意帮我，猫妖就拿我没办法。要是他们不愿意……五天后就是春祭，到时候一样人头落地。”

“行，那我现在就去办。”金百户也很干脆，手一挥，便领着人离开了。

随着众人的离去，张凡又缓缓坐了下来。

整个案件如流水般在他脑海里重新过了一遍。

目前为止，算上他自己，总共有三个受害人，除了他另外两个都是普通人。

地点第一次城南，后两次城东，都是在没什么人的小巷子里。

这起案子其实并不复杂，最大的难点在于怎么把猫妖给找出来。

这个世界没有摄像头，没有什么天眼系统，只能用最笨的法子，那就是挨家挨户地搜查，加强巡逻，以人力来地毯式搜索猫妖的下落。

但偏偏猫妖有修为在身，擅长隐匿，只要随便找个角落一躲，就几乎没可能被发现。

而张凡只有不到五天时间……

他刚刚虽然在众人面前说有五成把握，但那是为了鼓励士气，其实他连一成把握都没有。

但如果能得到那几个人的帮助的话，把握就能上升到四成左右。

而那几个人自然就是，赵谦答应过派给他当助手的玄武校尉，六扇门的陈总捕，以及司天台的陆真。

赵谦应该不会放他鸽子，六扇门本来也负责协助金吾卫，需要担心的是陆真。

能对付有修为的只能是另一个有修为的人，武者除外。

陆真跟他也毕竟只有一面之缘，还是看在阴阳眼的份上，实在说不上有什么交情。而且以司天台的地位，哪怕张凡现在已经是玄武校尉，陆真也完全可以不鸟他。

不过自己好歹也是司天台的记名弟子，虽然还没有正式拜师，但陆真总不会袖手旁观的……吧？

想到这里，张凡忽然又想起了昨晚和猫妖搏斗时闻到的那缕酒香。

后来他专门查过，那小巷子附近没有酒楼或者餐馆，周围的人家也没有酿酒，那酒香的确是从猫妖身上散发出来的。

但是……为什么？

一只猫妖甘冒大险潜入京城来吃人就已经很不合情理，现在居然还喝起酒来了？

而且那酒香味道甘醇，却不是他喝过的任何一种酒。

猫妖案乍一看很简单，但很多细节上很难用逻辑解释，这让他感觉整个案件都被笼罩在疑云之中。

地点不对劲，杀人的猫妖不对劲……甚至就连朝廷的反应也不对劲！

张凡有些抓狂地抱住了头。

忽然一个声音道：“请问是猫妖案的主办案官张凡么？”

张凡连忙抬头，只见一个笑容温和，面容儒雅的男子正站在他面前。

如果不是身上的玄武纹饰赐服和眼神中带着的一丝凌厉，男子倒像是个儒生。

张凡起身拱手道：“正是在下。”

“我是赵大人遣来辅佐你破案的玄武校尉，我叫凌云。”男子还礼道：“之后几天就在大人手下做事了。”

张凡连忙摆手：“不敢不敢，不嫌弃的话叫我一声平之就好。我虽然是主办案官但实在是什么经验，想要破案还得依仗凌云兄这样的高手才行啊。”

凌云微微一笑，也不过多客套，开门见山地道：“来之前我也看过了卷宗，此案颇为棘手而且时间无多，不知道你有什么打算？”

张凡坦然道：“我现在也没什么头绪，不过线索大约还是有一点，现在我还要出去找几个人，咱们不妨边走边说。”

说完，他便让衙役牵来马匹，想了一下，道：“咱们先去六扇门。”

走出衙门，温暖的阳光顿时让张凡精神微微一振。

看了一眼一言不发跟在自己旁边的凌云，张凡想起赵谦曾说他是破案的高手，于是带着一些考校的意味问道：

“凌云兄，不知道你对此案怎么看？”

凌云道：“猫妖神出鬼没，目前来看似乎作案也并没有什么规律。但如果能弄清猫妖的跟脚，那或许就能顺藤摸瓜，抓住猫妖。呵呵，我对此案了解不多，一点拙见让张兄见笑了。”

厉害，不愧是司隶校尉的高手，一下就抓住了猫妖案的重点。

张凡笑道：“凌云兄果然高见，要摸清猫妖的跟脚，就必须得麻烦六扇门的陈总捕头了，这方面六扇门是行家。”

“但六扇门归刑部管，你就不怕被抢了功劳？”

张凡苦笑摇头：“功劳再大，能有命大？对我来说，只要能破案功劳归谁都行。”

凌云笑了笑，不置可否。

说着说着，两人已经来到了六扇门衙门。

向守门的衙役亮了亮司隶校尉的腰牌，张凡就顺利的在内堂见到了陈总捕。

说明来意后，陈总捕很爽快地答应了，只是道：“你身为主办案官，自然有权调动六扇门，这几天我可以跟你走，但我麾下的捕手却不好调动太多……”

张凡微微一思索，便明白了陈总捕的意思。

在京城的刑事案件，都是由六扇门和金吾卫共同负责的，而六扇门和金吾卫又分属刑部和兵部管理。

而据说刑部尚书和兵部尚书又是不同的党派，在朝堂上互相看不对眼……

一句话概括，金吾卫和六扇门其实是竞争关系。

由于猫妖案发生在春祭期间，涉及到皇室安危，所以金吾卫负主要责任，而作为对家的刑部，不趁机落井下石就很够义气了。

如果陈总捕大肆调动捕手来帮助张凡破案，那这个位子就要换人了。

当然，身为主办案官，张凡有权调动六扇门所有捕手，但是即使调来了，这些人也只会阳奉阴违地磨洋工。

不过只要陈总捕答应帮他，那些捕快也就可有可无了。

“政治啊……”张凡不由得在心底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