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神色振奋地站了起来。

“原来是这个意思！先确定了要获得的知识，再根据其特性去‘格’，这就是格物致知的真正含义！”

说完，中年人目光紧紧盯住张凡，希望验证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

张凡也有些惊讶，不愧是司天台的人，悟性确实不错。

其实古人在写下格物致知四个字的时候，也不一定就真的是这个意思，但是张凡的确赋予了它一个逻辑自洽的解释。

从本质上来说，张凡要教给这群术士的，其实是穿越前熏陶了他十几年的西方科学研究精神。

所谓的格物致知，也可以理解是实验出真知。

动手实验以及计算理论相辅相成，构成了现代科研基础，也带来了改变世界的技术革命。

道理很简单，但理解起来却很不容易，毕竟这是无数人用了几千年时间才发展成熟的体系。

万事开头难，从无到有是最重要也是最困难的，所以张凡的这套理论对中年人来说，无疑是闻所未闻，开创了一派之先河。

他的领悟能力也确实不错，在场这么多人，也只有他明白了张凡在说什么。

当然，他也还没有到举一反三的地步，只是隐隐感觉到张凡所说的东西，是革命性的。

求知境是术士的基础，张凡的理论如果成立，那么绝对是术士一飞冲天的契机！

“你已经大概明白了，虽然还有很多需要注意的地方，但是只要入了门，以阁下的智慧，一定可以彻底领悟格物致知的含义。”

张凡面带微笑。

他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当义务老师，脑子里的存货虽然不要钱，但是术士们想要，就得拿东西来换。

术士绝对是所有修行体系中最富有的，随便漏点东西出来，就足够他暴富。

知识，这就是他目前最大的筹码！

中年人看着张凡的神色，似乎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压抑住自己对知识的渴望，站起身来正了正衣冠，严肃地道：

“你……不，张公子，此前是我怠慢了。不知张公子所看的那本古籍，是何人所著，嗯，能否借在下一观？司天台必有重谢！”

张凡暗笑，他的科学启蒙书是小学教材《科学》人教版，作者么大概是教育部的老师们？

他当然不可能说实话，张凡一脸严肃地道：“那本书是我偶然间所得，名叫《科学》，作者不详。”

“科学，科学……”中年人念叨了几句，赞道：“好名字，看来是一家失传的学派，如今重现于世，我们司天台一定会将其发扬光大的！”

汗，说的好像已经是你的了一样。

看中年人的样子，的确是已经被他视为囊中之物了。

“那个，不好意思，由于古书年代实在久远，所以我读过之后，就散成飞灰了。”

“什么！”中年人一下子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盯着张凡。

“这样一本堪称重宝的书，你居然毁掉了！”

“不是我毁掉的，是它自己散了。”

“暴殄天物啊，简直暴殄天物，这样一本书竟然毁在一介武夫手中！”

“额……”

张凡擦了擦汗，他算是看出来了，术士都是一群只要真理的疯子。

很好，这种精神无疑让他未来的计划更容易实现。

“咳，虽然书没了，但是里面的内容我大概还记得。”张凡抛出了一个让术士们欣喜若狂的消息。

“此话当真！”中年人神情一肃，竟然向张凡拱手道：“还请张公子不吝赐教！”

他身后的术士们也都站了起来，一齐道：“请张公子不吝赐教！”

“不敢不敢……”张凡连忙摆手，心里却乐开了花。

“说起来，我还是是陆师姐新收的记名弟子，各位都是我的师兄师姐，在下自然不敢藏私。”

中年人这才想起了什么，讶道：“原来张公子就是那个有阴阳眼的记名弟子，啊，果然是年少英才。”

原来自家弟子，不错不错，中年人心情大好。

阴阳眼虽好，但对于术士来说，张凡那本古书显然意义更大。

“您过奖了……”张凡谦虚了一下，随后却摆出了一幅纠结无奈的神色。

“只可惜，我现在还是猫妖案的办案官，皇命难违，若是春祭前我破不了案，小命难保……在那之前，我实在是没有精力为各位师兄姐讲解古书中的内容了。

呵呵，说实话，我今天本来是来搬救兵的。”

张凡扼腕叹息，仿佛他恨不得马上为众人传授古书一般，只可惜那猫妖实在可恶，阻拦了众人探究奥义的道路！

“猫妖案？”中年人恍然，“最近确实听说有妖族在城内肆虐，既然如此，看来只有等到春祭过后了。”

“陆真。”

“弟子在。”

“今日起，你就跟在张师弟身边，务必要尽快将猫妖擒获！”中年人严肃地道。

“弟子遵命。”

吩咐完，中年人又笑眯眯地看向张凡，“你且安心破案，就算最后没能抓住猫妖……呵呵，陛下也不会怪罪到咱们司天台的弟子身上来的。”

张凡欣喜地拱手道：“多谢师兄！”

说了这么多，张凡要的可不就是这句话么！

能从皇帝和司隶校尉手里要人的不多，司天台是其中一个！

陆真不行是因为他代表不了司天台，但是眼前这个中年人显然可以。

“叫什么师兄，我是司天台少监王卓进，呵呵，叫我王师伯吧！”

“是，王师伯，弟子初来乍到，乱了辈分，师伯勿怪。”张凡心里一惊，眼前这中年人竟然是司天台二把手！

司天台话事的只有三个人，一位监正，两位少监，其他的都是弟子。

这条大腿可丝毫不比赵谦的细。

王卓进摆了摆手，“无妨，你且去查案吧，你刚才说的东西也够我参悟几天了。对了，我这里有一块玉佩，算是一件还不错的护体法器，你拿着吧。”

“多谢师伯！”

……

从司天台出来，张凡心情很是舒畅。

三名帮手如愿找齐，而且最重要的是乘了司天台这颗大树的凉，至少赵谦从这一刻起威胁不到他了。

当然，如果可以破案当然是最好的，张凡还是希望可以保留司隶校尉的身份。

其实刚才在司天台发生的事，他早有打算，并不是临场发挥。术士的战力并不强，但是他们精通各类杂学，法器，炼丹，甚至工程，都有涉猎。

他们修行的方式也很奇怪，既不像武夫锤炼身体，也不像道士修炼元神，而是孜孜不倦地探究天地至理。

在这个过程中，他们自然而然就可以晋升。

在张凡看来，这不就是一群科学家么？因此，他有很大把握现代科学知识可以吸引到他们，今日一试，果然不出他所料。

而最后王卓进送他的那枚玉佩也不简单，上面铭刻了法阵，可以抵挡王卓进这个等级的高手全力一击。

王卓进是什么人？那可是术士体系的一流高手。

有了这枚玉佩，等于是多了一条命。

张凡哼着小曲将玉佩戴在腰间，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接下来去哪里？”陈总捕很是眼馋地盯着玉佩。

那可是司天台少监亲手制作的法器，绝对是千金难买。

除了术士自己，其他所有体系都缺法器。

张凡看了看天色，道：“午时了，咱们先吃饭吧。”

有了王卓进的保证，张凡也不急着查案了，先找个地方把肚子填饱，正好也要和三人交流一下案情。

午饭的地点选在悦来酒楼，这是京城相当有名的酒楼，美酒佳肴，价格也贵。

当然，张凡肯定是消费不起，是陆真带三人来的。

“这家酒楼的鱼翅很不错，你们尝尝。”陆真一边招呼众人吃菜一边夹了一块鱼翅在嘴里，露出满足的神情。

其余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陆真看上去仙气飘飘，不食人间烟火，没想到居然还对美食颇有研究的样子。

陆真似乎知道三人在想什么，笑道：“这鱼翅的做法其实是我和几位师弟一起研究出来的，后来被这酒楼的掌柜买去，所以我也常常会来光顾。”

张凡惊讶地道：“你研究的？司天台还会研究厨艺？”

“厨艺在杂学中算是比较简单的，在初期学习厨艺，也是大多数术士的选择，不是我真的贪吃。”陆真解释道。

原来如此，张凡了然地点了点头。

术士想要晋升，就得学习各种杂学，厨艺自然也包含其中。而随着品级越来越高，学习的杂学就必须越来越难。

比如一品的术士学习厨艺就可以升二品，八品的术士升九品或许就得精通阴阳八卦。

想到这里，张凡对术士体系的理解更透彻了。

尝了一口鱼翅，果然又香又脆。其实鱼翅本身没有味道，这菜的精华全在汤里。

“不错不错，果然好吃。”张凡赞道。

陆真微微一笑，对张凡的赞美却很是受用。

“不过……”张凡露出了惋惜的神色。

“不过什么？”

“我吃过更好吃的鱼翅，改天请你尝尝。”张凡眨了眨眼睛。

这鱼翅的主要香味来自鸡汤，虽然已经熬了好几个小时，但是限于调料，在张凡看来还是有些淡了。

“噢？”陆真有些不服气地道，“京城的鱼翅就数这家最有名，你肯定在骗我。”

“是我自己照着古籍上做的鱼翅，在外边儿可吃不到。”

陆真啊了一声，道：“那本古籍上也有讲厨艺？太好了，那我可得尝尝。”

张凡哈哈一笑，没想到陆真竟然真的是个吃货。

“只要你能帮我破案，我的鱼翅你随便吃，保证管够。”

说起案子，陈总捕放下了筷子，道：“这案子你有什么打算？”

凌云也看了过来。

张凡谈正事的时候很严肃，道：“昨日青龙监察校尉赵大人斩下了猫妖的一条手臂，我已经让金百户去找了一批猎犬，看能不能靠气味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气味吗？这倒是一条路子。”陈总捕点了点头。

“但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通。”

“什么事？”

张凡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道：“我和猫妖交手时，闻到了一股带着梅花香的酒味。”

“酒味儿？”陈总捕一愣，随后笑道：“听说不少妖族最喜饮酒，也许是这猫妖上哪家酒楼偷了一些吧，不过梅花香的酒我倒是没喝过。”

张凡道：“我已经遣人去找了几种常见的酒，但既没有梅花香，而且光闻味道也远远比不上猫妖身上的醇厚，恐怕不是普通的酒。”

陆真忽然问道：“你确定是猫妖身上的酒味？”

张凡点头。

“那就麻烦了。”陆真放下了筷子，嘴里还包着鱼翅，嘟嘟囔囔地道：“据我所知，符合你描述的只有梅花果子酒，但是这种酒只有皇城里有。”

“皇城？”凌云挑了挑眉毛，“可是猫妖绝不可能进得去皇城。”

“没什么不可能的。”

张凡神情又凝重了几分，案子居然还跟皇城扯上关系了。

凌云看着他，沉声道：“皇城有天师府坐镇，没有什么妖物能在天师眼皮子下潜行。”

“真的没有？”

“绝对没有！”凌云断然道。

“我也相信我的鼻子绝对不会闻错。”张凡眉头紧锁，面色深沉，“你们有没有想过，猫妖潜入皇城，和天师没有发现，这两件事其实是可以并存的。”

“怎么可能？难道天师还故意装做没看见……”陈总捕说到一半忽然停住了。

三人互相看着，一个可怕的念头同时出现在了他们的脑海中。

只有陆真一脸不解地嚼鱼翅。

“没错……当所有可能性都被排除了过后，剩下的那个就一定是真相。”张凡道。

天师故意对猫妖视而不见……

沉默半响，凌云才问道：“他为什么这么做？”

“不知道。”张凡夹起一块鱼翅放进嘴里，“不过我也不确定我闻到的究竟是不是梅花果子酒，而这个酒又到底是不是只有在皇城里才有。

所以吃完这顿饭我想进皇城一探究竟。”

陆真忽然发现自己能听懂了，于是开心地道：“我能帮你，司天台的弟子可以自由进出皇宫外城，你是记名弟子，也可以跟我进去，梅花果子酒的酒窖也是在皇宫外城。”

张凡笑了笑，正要说什么，忽然楼下传来一阵喧哗，有人尖叫道：“死人啦！！”

张凡手一抖，夹着的一块鱼翅顿时掉在地上。

旁边的凌云已经翻身跃出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