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军的营寨确实空无一人。
李汗青率部冲入营寨里一番搜索之后,立刻派出了斥候。
营寨里篝火未灭,想来也是刚走不久,必须弄尽快清楚他们的去向。
汉军走时连营帐都没来得及收走,可见其走得匆忙,若非又重大变故或者难寻的战机,他们绝对不会走得如此匆忙!
他们不会是奔雉衡岭去了吧?
一念及此,李汗青连忙又是一声吩咐,“周武,立刻派人回雉衡岭……”
如果汉军真舍雉县县城而直取雉衡岭,那么情势就不容乐观了!
他哪里知道,汉军这一番布置只是害怕他李汗青察觉到了异样后会率部展开追击。
正所谓“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在朱儁、曹操等人的心目中,他李汗青就是个又横又愣又不要命的,而且还是那种悍勇不可力敌、狡诈难以智胜的!
为了能从李汗青眼皮子底下安然离去,他们便连军帐都留着没敢拆……
直到朝阳初升,薄雾散尽,派出去的斥候陆续归来,李汗青才获悉了汉军的动向——敢情他们是奔张曼成去了啊!
可是,他们都追到了雉县城下,怎么突然就奔张曼成去了?
难道围攻张曼成的汉军也败了?
显然,一旁的钟繇也是这么推测的,顿时就有些意动,“大帅,当速速派人联络张曼成部探清虚实……”
他们会这么想倒也无可厚非,毕竟,城外的汉军这番行止太过反常了!
但,事实与他们的推测完全相反。
张曼成所部不没有击败汉军,反倒因为分散了兵力被汉军杀得节节败退,原本十数万人的队伍此时仅剩数万人,被皇甫嵩和前来增援的董卓所部合围于宛城之中,而且就连张曼成也在激战中受了重伤,情势十分危急。
作为东汉王朝的南都,也是东汉最大的冶铁中心,宛城的规模不可谓不大,城防不可谓不固,残存的数万黄巾军凭借着坚固的城防倒也还能坚守。
只是,部队新败,而渠帅张曼成又身受重伤生死不明,因而城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氛。
外城城头上,众将士在城头严阵以待,只是大多满身血污一脸疲惫。
内城帅府大堂里,一众将领齐聚,尽皆满脸疲惫,神色沉重。
帅案后空空如也,一员身材魁梧、满脸虬须的中年将领背对帅案立于众将之前,神色凝重,声音低沉,“不过短短数日,形势便已急转直下,大帅重伤,各部损兵折将……此乃我军起事以来前所未遇之危机!如今,皇甫嵩大军围城,我军虽能勉力支撑,但时间一久,士气一垮,后果就将不堪设想……”
此人正式赵弘,宛城黄巾军的二号人物,如今,张曼成重伤不能理事,便把军中事务托付给了他。
正在此时,一个身着道袍的高挑青年突然匆匆地闯了进来,径直走到了他的面前,双眼红肿,清秀的脸庞上泪迹未干,“赵将军,大帅他……走了……”
赵弘浑身一震,顿时也红了眼眶,“大帅……”
大帅死了,可是这城中数万兄弟还得想办法活下去啊!
赵弘只得强忍悲痛,红着眼眶一扫众将,“为今之计,我军必须尽快与北面的波才部取得联系,只有两军互相策应,才能防止汉军合兵于一处……”
李汗青和钟繇想着要与张曼成部夹击汉军,而赵弘却在指望他们帮忙牵制汉军!
日上中天,光芒万丈,雉县城东汉军营寨里已经看不到一座军帐了。
汉军有朝廷做后盾,要钱有钱,要物有物,为了自保弃些军帐倒也没什么,可是,黄巾军物资匮乏,哪里能对这些军帐视而不见?
虽然让汉军跑了,但平白得了这么多军帐,倒也不虚此行,众将士拆了军帐,自回城中休整去了。
县衙大堂里,李汗青召集了一众将领,一面等着消息,一面和众将讨论起了补充兵员的事。
连番激战,部队减员严重,补充兵员的事已迫在眉睫,一番商议之后,李汗青最后就把此事交给了波才,“还请波帅多加督促,我军可以加强宣传,但绝不能出现强拉丁壮的事情!”
他一直在琢磨该如何安置波才,最终还是决定把波才安排去搞民政。
再怎么说,波才都于他有恩,如果把波才安排去战场上冲锋陷阵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波才精神一振,连忙起身允诺,“汗青放心,我军好不容易竖立起来的义军形象绝不能因为这种事而被破坏了!”
很显然,李汗青这样的安排也很符合波才的意愿,在他看来,帮忙招招兵远比手握军权更加稳妥。
既已已定,波才就准备去安排了,正在此时,一位风尘仆仆的军士匆匆地冲进了帐中,“禀大帅,雉衡岭方向并无敌踪!赛儿姑娘得悉军中伤员众多,派来了辎重队和医护人员……”
李汗青心知肇县方向肯定会有追兵,也打定主意要在雉县城下击溃追兵,是以昨日进城之后并未立即派人回雉衡岭报信,就是怕雉衡岭贸然派人过来会与汉军的追兵遭遇。
如今,既然追兵已退,他也就没了这层顾虑,“好……”
而派去南面的斥候直到傍晚才赶回来,还带回了个浑身浴血、伤势不轻的大汉,正是赵弘派出的信使。
那信使走进大堂,连忙冲高踞堂上的李汗青抱拳一礼,“末将夏行见过波帅!”
见完礼,连忙摸出一封书信双手递了出来,“我军击退皇甫嵩之后攻城掠地,所向披靡,不曾想西凉军突然赶至,让我军左右不能相顾……连日苦战之后,我军伤亡惨重,只得退守宛城,赵帅希望波帅能尽量牵制住一部分汉军,以减轻宛城的压力!”
很显然,他并未见过波才。
当然,李汗青也不知道赵帅是谁,不禁有些疑惑,“赵帅……”
夏行连忙解释,“昨日黄昏,张帅在激战中身受重伤,今日一早便……如今,我军以赵弘赵帅为首!”
闻言,众人尽皆色变,波才不禁一声长叹,“唉……波才久仰张帅大名,一直盼着与张帅在宛城共饮庆功酒呢!不成想……张帅却先去了!”
夏行一愣,这才反应了过来,连忙转身冲波才抱拳一礼,“见过波帅……”
弄了半天,这位才是“波帅”啊!
当日,张曼成派人邀波才出兵时确实当着他们的面说过,“告诉波才,功成之日,本帅当在宛城设宴与他共庆之……”
不成想,今日功未成,张帅却已先去了!
只是,若这位是波帅,那上面坐的又是谁呢?
波帅还没死,怎么就让一个少年郎坐到上面去了?
就在他满心狐疑之时,李汗青已经从亲卫手里接过了那封书信,却没有拆信,而是皱眉沉吟起来,“本帅深知唇亡齿寒的道理,可是眼下……我军同样实力大损……”
不等李汗青把话说完,夏行便急了,“大帅……汉军来势汹汹,我军数万军民困守孤城,已然岌岌可危了呀!还请大帅念在大贤良师的情份上,一定要对我军施以援手啊!而且,正如大帅刚刚所言,唇亡齿寒呐!一旦宛城被攻破,汉军必定会集中兵力围攻雉县……”
见他越说越激动,李汗青只得轻轻地打断了他,“夏行,你误会本帅的意思了!既然同属义军,本帅又怎会坐视贵军被围攻呢?只是,我军近日同样连番激战,损兵折将,因而出兵之前必须先定下一个比较稳妥的对策!”
这个兵,肯定非出不可!
其一,唇亡齿寒,有宛城黄巾军的牵制,汉军就不会集中兵力进攻雉西。
其二,既然以义军自居,又怎能坐视友军被围攻而无动于衷呢?
最重要的是,事已至此,若不放手一搏,便只能坐以待毙了!